孫采華專欄:在他最悲傷的時候,她送了Tiramisu

2015-09-27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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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塊提拉米蘇正是「拉他向上」的力量。

原來,這塊提拉米蘇正是「拉他向上」的力量。

2015的炎炎夏日,在台灣發一本新書和首次開畫展,兩個月來一切很順利,這和我大學教創意原理的老師詹宏志很認真的幫我有極切的關係。28年前他有一點名氣,教室外面有很多旁聽的學生,那是求學過程第一領悟到學生其實是愛學習的。28年後他真的是個名人。 他沒有動用任何關係,沒有麻煩他名人的朋友,就是用已經排的滿滿行程擠出時間來為我的書寫序,為我的畫展開幕。 我說老師你為我做怎麼多事,我送你畫!一向有條有理的他急的說,「喔!不要送,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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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提供我和他平起平坐來一場師生對談談我的畫我的書,他在花時間用他的名氣挺我,28年前可能連上課我坐那都是模糊的。

在序說著:「輕嘆一口氣,我放下書稿,這是一位有著熟悉名字的陌生人,這不是我心中那些年輕稚嫩的學生,這是一個美麗而強悍的靈魂,她更像是我讀書裡結識的某個偶像,那位叫芙芮雅.絲搭克(Freya Stark, 1892-1993)的英國探險家,她是近代重新喚起孤獨漫遊者傳統的旅行家,她常常孤身深入歐洲人不曾到臨之地,無畏其中異族異教的誤解與敵意,也無畏異鄉異壤的水土與疾病,她後來被稱為「大無畏探險家」(intrepid explorer);對我來說,這本書的作者,就是在人生旅途上啥米攏嘸驚、大步向前走的台灣女孩。」

在對談那天開始了解他為我做這些事的原因,其實一直很難體會並接受自己是如何強悍而美麗,要如何和這個二十世紀初的就能深入中東的女探險家相比,我是連撒哈拉沙漠都只是經過但一點也不想進入的那種人啊。。。

老師在對談的那天,用了這個故事開場。 他特別說是在來的路上計程車裡想到的,而且在故事開始前,他稍稍警告大家故事有點慘...

這個有詩人般氣息的老師太不像個企業家,他總是習慣先站到對方的位置,設身處地,把自己放在別人的鞋子裡感受。

「今年的二月,和太太在義大利的小鎮旅行,在吃早飯的時候,...」我坐在他身旁心裏一揪,把身後的面紙緊緊抓著。「..... 那時我有個目標就是把她帶回家...」。

知道老師要講什麼,但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在公開的場合把六個月前,太太在自己面前毫無警覺地瞬間消失當故事講出來。很想把手按在心頭上,現場的氣氛凝聚,我不敢動,全場沒有一個細胞不在凝聽。

作者孫采華與詹宏志對談,人生的Tiramisu─拉我向上。(林彥呈攝)
作者孫采華與詹宏志對談,人生的Tiramisu─拉我向上。(林彥呈攝)

老師用他那101號無表情的表情說著,「這段時間我學了一些義大利文,像是醫院,殯儀館啊 ....」 一個學習力很強的人在最心痛時還是關不了閘門。

「...當我把所有火化後事處理完畢,目標達成後,,我整個人一定呈現和平時不一樣,和我一起生活35年的人就真的完全消失不見了,這個一直在幫我翻譯處理事當地的台灣僑胞,看著我哀傷失落的樣子,在告別時她說,『我送你一個字-Tiramisu, 你以為是義大利甜點鐵拉米蘇,但在義大利文裡這個Tira是pull ,  拉;misu 是 pull me up, 拉我向上的意思。就是這個甜點,人心情不好吃下去會很開心。,Tiramisu 就是『拉我向上』。

這個素昧平生的人要我每天都要Tiramisu,每天都要拉自己向上,每天都要有認真活下去的理由。

采華這本書裏表面淡雅的文字有一種生猛有力的氣息很吸引我,她對生活有很強的追求和信心,幾乎沒有世俗的恐懼。大部分我在社會上碰到的人,對人生是處於哀怨認命的狀態,好像現在年輕的一代覺得環境都被搞壞了,我很同情,但同情是不能發揮什麼力量的,同樣是來自同一種地方,采華這個生命探險家,她的生命可以有這麼多種模樣!

那采華這本-5.4的幸運就是 A Book of Tiramisu!」

老師是指我到紐約開了一個 wild lily tea room/野蓮茶室,之後成為畫家這20年不斷轉世蛻變。 他說,「在紐約這麽困難的地方,一開開了10年,你可以想像這中間她要解決多少問題。又在過了年輕學習的時候才開始學畫,我相信她有藝術的天資,但學畫的追求中必須面對社會不信賴,生存的打擊,也許在她自己看來一切的發生好像很自然,我相信沒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

我生命故事是也許是可以讓人一口嚐到激勵滿足,把大家往上拉一把,對人生和自己少點懷疑。但老師決定用Tiramisu 的故事公開地面對自己一生最大的失去,接受,面對,助人,那是我少見的勇氣和性格。

他一直很認真的拉我向上,拉自己在人生最低處向上。

一樣在過生活的我們還能抱怨嗎?

作者的畫作《花開了》。(作者提供)
作者的畫作《花開了》。(作者提供)

我畫畫,畫花,但不畫表面上的花, 你會說那是山茶花嗎? 櫻花嗎?

那只是花的外在形像,我畫的是心裏的花-

樹上的花不停的綻放,不去想今天開還是明天開,如果開太快,那是不是一下就全沒了,它們只是不回頭地往下一秒短暫的生命勇敢向前,有時那樹上的花多到,覺得大自然太揮霍了!

我有本事這樣的揮霍嗎?!那最燦爛的一刻我有能力膽識追尋嗎?即使燦爛奪目,我有度量消受嗎?

面對一朵朵花兒,一大片的花,到我心裏全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和我的渺小。

我能做只是不停的觀察,不停的畫, 是唯一被給予的強大生命力,無所畏懼表達。

*作者為旅美畫家、作家。21歲離開台北到了紐約。,2015的夏天在台北開畫展及出版《5.4 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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