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黃葉仍風雨,青樓自管絃─文萌樓

2015-09-18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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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阿姨講述了當年一班姊妹參與公娼抗爭運動的過程。一開始,她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走上街頭時都戴上將臉部蒙得嚴嚴實實的“公娼帽”,後來才敢於公開露面。在一年零七個月裡,她們做了三百多場活動。最初是她們怕員警,後來員警看到她們卻要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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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萌樓內部。(資料照/余志偉攝)
文萌樓內部。(資料照/余志偉攝)

張榮哲從二零零零年介入公娼抗爭運動,此後除了出國深造那幾年,一直不棄不離地參與日日春協會的工作。他告訴我,性產業中也有階級差異,文萌樓一帶的公娼,服務對象大都是勞工階層。因此,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議員和警官,便先拿這個片區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存的公娼以及處境更差的「流鶯」開刀。然而,他們卻不敢觸動五星級酒店和私人俱樂部的高端性產業。這是何其的偽善。

在二零零一年廢娼緩衝期滿後,合法公娼館正式走入歷史,「臺北市公娼自救會」轉型為「日日春關懷互助協會」。該協會向臺北市文化局提出「保留江山樓公娼區為市定古蹟」提案書,「希望能透過性產業空間的指定,見證變遷中性工作者的生活史,保留台灣本土娼妓文化中的庶民生活經驗」。文化局於二零零六年公告指定「歸綏街文萌樓」為市定古蹟。

剛才在門口跟張榮哲打招呼的中年男子,是雙連里的里長,也是最反對保存文萌樓的人之一。張榮哲說,除了背後的利益取向之外,這位里長還說,文萌樓是歸綏街歷史中不好的部分,不要宣揚。臺北文化局的一名主秘亦持相似的看法:「臺北的文化古蹟很多,不缺這一間。」張榮哲反駁說,歷史有美的部分,也有不美的部分;有高官顯貴的歷史,也有辛苦人的歷史。為什麼後者不能保存和珍惜呢?如果將某些人不喜歡的地方全部拆除,這座城市還剩下什麽?在保護文化古蹟方面,全世界都在進步,澳門政府保留了一片昔日的風化區,為什麼台灣做不到呢?若是像西門町的一些地方那樣,老房子拆掉後,在地上留一塊牌子,還有什麽價值呢?

文萌樓是一處充滿歧義性和挑戰性的文化資產,也是「正在行動中」的文化資產。常常有各色人等前來參觀,有一次,新竹一間小學的老師帶著學生來上歷史課,老師用心講解,孩子們好奇地傾聽,爸爸媽媽也跟著來學習。他們這才知道,同一塊土地上,存在著有這樣的人群和這樣的歷史。你可以置疑或批判,但你不能掩蓋和否認其存在。歷史文化的保存,如陳年老窖一樣越久越香,人們需要在這樣的老房子裡思考這座城市的過去和將來,以及它的公共價值、共同記憶,正如評論人黃舒楣所說:「文萌樓這類古蹟的特殊之處是它見證「眼前過去(recent past)」,而我們決定要如何談論、保存這「眼前過去」,立即會影響當下社會生活。」我個人並不贊同性產業的合法化,但我看重文萌樓作為「底層歷史」的文化資產的價值,它讓人們看見並理解底層生活的狀貌,從而打破階級、性別、族群之藩籬,將「他者」之經驗轉化為「自身」之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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