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鴻基專文:在狂風驟雨間,等你回來

2015-08-22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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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緩游近舷邊的弗氏海豚。(作者提供)

悠緩游近舷邊的弗氏海豚。(作者提供)

快慢往往只是時間速度的相對概念,而且,快慢在我們心裡常常是該快的時候慢,該慢一點時,又快得跟甚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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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第十四號颱風蘇迪勒以穩定步伐快速直襲台灣。近岸前來個上飄從北花蓮登陸,上岸後路徑急速下墜從雲林出海。島上一夜狂風暴雨。

颱風來襲前一天,工作位置在雲林,中午時趕忙以高鐵速度北上,打算趕上因海陸颱風警報隨時可能停駛的東幹線鐵路。途中稍有頓顛,趕到台北火車站,颱風前開往花蓮的最後一班列車,趕甚麼似的,已匆匆離開月台。

回花蓮與家裡共渡這場風雨的心願,這下是掛在半途了。仰望閃著「停駛」紅字的時刻表螢幕好一陣子,歸心似箭的心,確定是擱淺了。

退了票,詢問櫃台,可能甚麼時候恢復通車?

想也知道,可能、也許、大約、差不多、看情況 … 想也知道,航海最常用的不確定語辭,此時此刻將大量出現在颱風期間的路況查詢回應中。

確定的是:確定隔天八月八日父親節中午十二點以前北迴線停駛。隨後,再確定,父親節當日十八點以前東西列車全面停駛。然後然後,再次確定,鐵路號誌及設備因風災受損嚴重,整個父親節結束當天二十四小時前列車全面停駛。

確定的是繼續等待,不確定的是不知何時恢復通車。

擱淺的兩個夜裡,盯看颱風風雨從窗戶右側颳向左側,窗外每棟樓都在一襲襲颳拂的風雨中慘澹埋首,真像洶洶白濤中低頭堅持的一座座岸礁。一直看到風雨回南,風雨從窗口左側颳回右側。漫長的兩個黑夜後的第二個清晨,終於聽見鄰近鐵軌喀啦喀啦傳來暢快的疏通聲。擱淺的魚終於等到漲潮,我的心天亮不久就匆匆搭上返家列車。

天色仍悲沉陰晦,噹噹平交道噹噹警慎落寞的響著風雨尾聲,窗口經過的每棵樹,都好像被拔起來摔一摔又種回去般的倦怠疲憊。鐵道邊的老屋子都像是被掀刮了層皮,週邊所有路徑通道全舖滿摔爛的樹枝和綠葉,大王都成了禿頭椰子,香蕉樹殘柳般敗得最是徹底。

列車停在讓宜蘭人欣喜望見家鄉海上地標的龜山火車站,海上竟然不見龜山。海面還在生氣,濁浪矇矓,水氣蒙蔽了龜山視野。

這颱風果然後勁十足,裙頭已翻山離島,裙襬還在東部海域掀風弄浪。

風災後,海域復原通常比陸域緩慢許多。想想,那動盪過的一大池子水,好比反覆波湧的深沉悲傷,不像陸地上的剎車痕,也許激烈刺耳,但短短一段便完全止住了。

飛躍離去的熱帶斑海豚。(作者提供)
飛躍離去的熱帶斑海豚。(作者提供)

災後第二天,帶營隊活動學員走鳥踏石漁村公園、花蓮漁港和奇萊鼻海岸。

漁村公園裡原本茂密的樹林,斷指的、斷掌的、斷胳臂的,紛亂掉落一地,處處是草樹腐敗的澀腥味。漁港倚著堤防的道路,路基下陷,兩端拉起了封鎖線,禁止人車進入。奇萊鼻海階地,整段掏空內蝕,仿如激烈戰火後的斷垣殘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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