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元專欄】他以照顧失智母親的經歷談「疼痛管理、終老照護」,感動200名史丹佛醫生!

2018-10-22 15:37

? 人氣

過去多年,美國最高學府史丹福大學醫學院都會與一些東方醫學單位合作,在十月份舉辦《東西方整合醫學研討會East West Integrative Medicine》研討會,聽眾大多是醫生或與史丹福醫學院各項醫學教學有關的人員。我有幸每年都應邀演講一個單元。演講場地就在史丹福大學校園裏最新的生物科技研究大樓。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醫學院主辦人每年給我的題目都很有意思,碰巧我也略有心得,所以我講得開心,聽眾聽得有感動與充滿興趣的回應。去年的題目是《疼痛管理與照顧老人最後階段 Pain Management & End of Life Care》,今年則是截然不同的《幽默, 健康,與快樂 Humor, Health, and Happiness》。

醫學院的醫生們邀請我,正因爲我不是醫生,而他們希望聽聽不同領域的講者對如是題目的見解。不要輕忽整合醫學的發展,我發現,在場的醫生聽眾大多對東方醫學頗有研究,對整合醫學更是身體力行。不但如此,他們都認真的以許多實際整合醫療成功病例分享。由此可見,整合醫學即將補足傳統醫療方式的不足,是勢在必行,也是時勢所趨的一件大事。

我將第一場演講《疼痛管理與照顧老人往生前的疼痛 Pain Management & End of Life Care》,選幾個部份在此綜合分享:

整合醫學 Integrative Medicine

坊間多的是對《整合醫學》這個醫療新趨勢的定義或詮釋。我不是專家,所以我完全以一個普通人自己的角度與方式來看它。

未來的醫療方式,不再只是單層面傳統西方治療。一方面太多的人類疾病或問題無法只憑西方手術或開藥治好,另一方面則是大家逐漸發現東西方的醫學各有千秋,而整合起來大有互補之處。而且現在所談的整合醫學,不再是頭痛醫頭, 腳痛醫腳,而是對每個身體問題或疾病,都以觀察全面全身,生理心理並重,甚至mindfulness正念修煉的全方位整合方式去對抗。

很明顯的,醫學的新方向,少不了東西方醫藥的整合,也少不了必要在身體髮膚之外創造更多療癒的方式,包括心靈,包括思維,包括各種以往未被接受的方式。可能這也是近幾年好多本有關新醫學新方向與另類治療Alternative Medicine的書籍在亞洲大行其道, 暢銷多時的原因吧?

疼痛管理 Pain Management

這是我在史丹福醫學院演講的開頭,200位聽眾醫生們毫不介意我這個外行的在講臺上分享自己的看法,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西方醫學定義疼痛:身體什麽部位出了問題,當自身無法自然克服的時候,神經就將那些問題轉成疼痛訊號傳到大腦。也就是説,什麽部位開始疼痛,於是醫師就從什麽部位去探討醫治。

這是討論時史丹福醫生這麽説的:西方醫學對付疼痛的第一方式就是吃止痛藥,再不行就要動手術切除這個、割掉那個。但眾所皆知,止痛藥的功能大多是在關掉或遮蓋神經發出的訊息。也就是説,你有大問題,但處方只是不讓你繼續聽到看到或感覺到那個問題,你就感覺好一點。而且長期吃止痛藥只能治標,非但不能治根,還帶來更多問題與困擾(例如便秘,以及長久失效)。

東方醫學定義疼痛比較廣義:什麽部位疼痛,不一定是那個部位出了問題,而可以追根究底到身體深處,包括你是虛寒還是燥熱體質,或説你是沒有按照太極五行時間作息等等的學説。所以把脈,以及現在越來越流行的各種電子偵測經脈的儀器,逐漸受到西方醫學界的重視。

整合醫療對疼痛的管理,就是這兩者的精華總合。不只是吃中藥或西藥,不只是東方針灸或西方手術,還包容了聽某種音樂,朗誦某種詩詞,享受多一點幽默笑話。打坐冥思meditation, 更是眾多東西方醫生的選項。

老人往生前的疼痛照顧 – 自己照顧母親的經歷

有關老人的疼痛照顧,尤其是往生之前狀況加劇的照顧,也是會議的重點。許多醫生講者,都以醫療角度討論如何減少痛苦,提供各種對策。還有來自西藏的醫生(Tibetan Menpa)建議許多藏學中的另類療法,其中有些理論基礎,是從改變衰老者對死亡的看法與態度著手的。

輪到我上臺的時候,既然臺下聽眾都是醫生,當然不可能就醫學大放厥詞,所以我就談了整整一小時自己照顧95歲母親的經驗,也延伸説明我覺得醫學界總體還缺失的地方。

我母親與大多華人婦女一樣,都是從年輕時就努力工作,相夫教子的好模範。不過我母親還有一點特殊,她到老都還非常認真學習及運動。

以前電臺有個節目叫《空中英語》,由美籍彭蒙惠老師流利的主講,在臺灣風行了數十年。我母親從50歲到60到70到80歲,都還每天大清早就起來聆聽這個英語教學節目,上一代婦人的毅力與精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我們家有個小後院,我母親每天一定要在後院步行200圈以上。這個習慣一值堅持到她90歲以後,才因雙腳開始不便,改爲用拐杖或walker支撐協助。但多年的努力與堅持,帶來她身體一直十分健全,到老了都沒大毛病。

所以你可以説,照顧我母親,之前的負擔都不很重。直到她92歲失智症(dementia)開始之後,我們才實際感覺人老時最後階段的艱辛。

除了身體問題 生活與生命品質問題更嚴重

在臺上, 我對200位史丹福的醫師聽眾提出挑戰。

母親大約三年前開始出現失智症的症狀,起初她的時空錯亂、記憶混雜的現象,讓照顧她的子妹們都吃到了苦頭。不過聽説我母親的症狀還算小case,她始終還能維持從年輕時就有點優雅高貴態度(大部分)。朋友說他們的父母還有打人,自殘,狐疑周圍,無理吵鬧,甚至在外漫游至失蹤的種種問題。我母親的失智症除了自己茫然以外,幸好沒有對外的攻擊性,看護不至於幹了兩天就要溜走。

不過從去年開始,她就逐漸失去身體的功能了。日漸衰弱是必然,腦筋失靈是第二階段,然後大小便無法自己控制,作息時間反常(白天睡覺,晚上睜眼)。最近醫生說,接下來她可能會逐漸失去自行飲食消化的功能, 那就是進入了最後階段。

我問所有在場的醫生聽眾:「我母親年輕時是那麽有幹勁那麽有活力的人,她絕對是非常健康的一個人。但就算這樣,今天的她每天都生活就是一張床與馬桶,而且差不多完全被動了。醫學發達,能夠將人的生命靠醫藥不斷延長,但是像這樣每天24小時都需要依靠看護,成天竟日只看到床鋪與馬桶,她的 Quality of life(生命品質)在那裏?

演講最後,我以我母親年輕時的相片與她現在衰老失能的相片並列在一張投影片,結論說:「醫學不用老在延長壽命這個方向打轉,而應該改爲著重改進老人生命品質來研究發展。不只是生理,還要包括心理,包括最簡單的人類生活品質,包括如何維持最根本的人類尊嚴,這才叫做減少疼痛的End of Life照顧。

在座的醫生,有好幾位在看到我投影並列母親截然不同的兩張照片,23歲與93歲的相片,偷偷的掉起眼淚來了。

我希望我母親能夠長命百歲,但我更希望有什麽醫療可以讓他晚年更有尊嚴一點?這樣的討論在全世界都還會有更多人不斷繼續,或許有一天會有完美的解決方案吧?

(原標題:在史丹福大學醫學院的一場演講 -《疼痛與終老照顧》)

責任編輯/趙元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