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女人》選摘(4):則天原罪,難道只因為是女帝?

2015-07-19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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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七一○年,女皇武則天駕崩後的第五個年頭,她的女兒太平公主與先皇睿宗的三子玄宗聯手欲策動另一場政變;然而,韋后和安樂公主先發制人,先毒死不幸的唐中宗,並擁立其十五歲的兒子李重茂登基為帝。這場自導自演的政變,實則為己奪權,目的是讓安樂公主躍升為中國歷史上第二位女性君主,這毫無疑問是對武則天的仿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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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洞悉了此計謀,意欲展開行動,於是大唐宮闈中重演了太宗即位前幾年的混戰,皇族分裂成兩股派系,爭奪空懸的皇位。安樂公主雖急於避難,卻在畫眉時身首異處於梳妝鏡前;上官婉兒,這位曾被處以黥刑的奇才、歷經武后和中宗的兩朝權臣,示以所擬遺詔以拉攏叛軍,但其未及表明倒戈之意,即遭睿宗之子玄宗斬殺。七一○年七月底,太平公主親手將無冕的皇帝李重茂拉下龍座,擁立睿宗二次繼位。

已過強仕之年的睿宗,極不情願地接受了皇位。睿宗終其一生,均以武后的傀儡或囚犯的身分度過,如今在武后之女太平公主的掌控下,對於復辟之後的人生亦毫不指望。然而,其極為狡詐地利用「退位」得償復仇之願,並在退位前破釜沉舟地冊立了其三子玄宗。當太平公主率眾準備將睿宗廢黜時,玄宗與其人馬卻趁其不備,誅殺了多位牽涉其中的高級將領;太平被迫逃往佛寺,但在認清大勢已去後,重回宮中,玄宗遂將其賜死。

高宗之孫最終坐享皇位,更有甚者,玄宗的性格似乎頗有曾祖父太宗之風;其兄已然失去了繼承大統的權利,玄宗自身對於政變的積極參與,再再證明了登基新皇完全是意欲為之。唐朝就此得以綿延另一個二百年,直到長安——曾是世上最偉大的城市——遭到人們毀壞、離散與遺棄,取而代之的則是位於迢迢東方的新都洛陽。

武則天的親族們如何為其處理後事?莫非真的遵循其遺令,僅採行了最撙節的儀式和最少量的隨葬品?抑或是他們仍如千年以來忠誠的後裔一般,對女家長假裝謙恭,卻仍傲慢無禮地以鋪張盛大的儀式和財物將其埋葬?武后陵寢尚未見過天日,若被發覺其如同矗立於前的無字碑般空白和光裸,將令人不勝唏噓;但我們推測陵寢內應當堆滿了高宗和其聲名狼藉之妻的金玉珍寶,尚不論親族對武氏的情感幾何,他們不太可能冒險在其身後觸犯龍顏。

咸陽乾陵博物館。(中航國旅官網)
咸陽乾陵博物館。(中航國旅官網)

武則天的皇朝正是在玄宗治下被寫進了唐朝正史,以廷議文件和記錄為基,輔以所識之人對其年華的追憶。我們或許無須訝異,武氏一朝的官方記載當會試圖對其鋒芒潑上幾桶髒水。這些彙編歷史的男人們,仍謹記其晚年的錯誤和放縱,且在其身後,仍然為了權力,威嚴掃地地遊走於少數女人的鬥爭中。然而,若是連他們都無法評斷其是非功過,後世的我們又如何能夠?史冊中可能確實地記錄了叛軍入侵、狂歡慶典等種種歷史時刻,但關於那些宮闈內月復一月權力傾軋下的細瑣片段卻無以名狀。八旬之間,武氏批荊斬棘地一路從寂寂無聞直到九五之尊,巧妙迴避了命運中的驚天逆轉,改制皇朝律令,魅惑兩代皇帝,自許為彌勒轉世,所有這些,都確實發生在一個要求女性毫無權力且不受注目的社會之中。

武則天可能對許多人的死難辭其咎,然而我們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她是如何備受煎熬地忍受身為一名才人、尼姑或絕望皇后陰謀下的一顆微小而無力的棋子。武則天證明了自己如同那些反對她的男人們一樣睿智、精明且殘酷。證據再再顯示,她是一位邪惡、冷酷的暴君,然而細數歷來君主,誰能跳脫此風?她的種種作為和被奉為英雄的太宗與高宗有何區別?或許,在歷來史家的灼灼眼光下,身為女人,才是武則天真正的原罪。

喬納森.克萊門茨與其作品《朕乃女人》(讀書共和國)
喬納森.克萊門茨與其作品《朕乃女人》(八旗文化)

*作者為英國劇作家與大眾史學家。本文選自作者著作《朕乃女人:武則天.中國史上唯一女帝的傳奇一生》(八旗文化)。本系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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