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不是你能夠容忍的空氣,你該做甚麼?龍應台談痛苦掙扎的台灣

2015-05-21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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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30年  敵人面目從清晰到模糊

龍應台說1985年寫「野火」的時候,知識份子還覺得敵人的面目很清楚,就是一個愚蠢肥胖的政權,但過了那個階段之後,就像菲力普‧羅斯所說,得到自由同時得到的東西,現在看不清面貌的敵人,還可能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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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寫野火的時代,知識份子的敵人面貌很清楚,就是那麼腦滿腸肥,一拳打就可以看到,所以那個時候的知識份子,也覺得自己有力氣,但20、30年後,大家都覺得沒有力氣,因為你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貌,拳頭都不知道要放哪裡。

今日抗暴需要銳利智慧

如果以前需要的是力氣,現在則是需要非常非常銳利的智慧。不管什麼時代,抵抗都是需要的,但是時代實在變得太多,現在還以30年前的抵抗方式去抵抗,可能凸顯的是,我們沒弄清楚抵抗的對象真正是什麼。龍應台認為:

「年輕的時候,我們生活在一個不自由社會,知識被截斷,很多事情不知道,有人在我們身邊豎起那麼多道牆,讓我們看不見、聽不見,把我們變成知識的侏儒。所以第一個要求就是『知道』的權利,當你被堵在牆裡的時候,你需要的是勇敢把牆拆掉嘛,因為那個牆就清清楚楚擋在你面前。」

 

台灣掙脫40年戒嚴束縛,如今面對完全不同的敵人。
台灣掙脫40年戒嚴束縛,如今面對完全不同的敵人。
 

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現在沒有牆,威權體制瓦解,科技使一切流動,造成知識無所不在。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那個年代的年輕人所面臨的『敵人』,完全不同,因此所需要的工具,是完全不同的工具。龍應台根本無意去說,現代年輕人對或不對,而是在於不同時代所面臨的不同的牆,一定要有不同方法、思維去對付他。龍應台說:

「我仍然覺得掌握知識是核心的工具,在台灣有很多關鍵的重大議題,譬如憲改,譬如核能,譬如行政和立法的扞格以及國會的功能癱軟,譬如司法改革。隨便舉出的每一項,沒有一項是台灣獨有的問題,當我們要喊出主張、踏出行動前,去瞭解其他國家是如何面對這些議題的,是不是必要的功課?判斷力的形成—懂得如何深度地擷取知識,如何形成判斷,這是一種能力,不管哪一代都是必要的。在如今這個流動的時代裡,更重要。」

兩次進出官場,心境變化

以專業作家之姿兩次入政壇為官,龍應台如今心情有什麼變化?她兩次為官相差10年,非常鮮明地感受到台灣氛圍的改變,讓她對台灣的前途更加憂慮。10年前她擔任台北文化局的時候,台灣人對自己的文化認知仍然相當自豪,認為我們大大領先中國大陸,10年後這個自豪感幾乎蕩然無存。媒體的變化也非常大,10年中媒體本身成為墮落源頭之一。

舊權力的瓦解就像地基被掏空的海岸。
舊權力的瓦解就像地基被掏空的海岸。圖片來源:http://goo.gl/JITCT1

龍應台過去三年跟媒體互動,感覺很痛苦的是記者不做深度功課(當然也有很優秀記者),但是單單指責記者是忽視了問題核心。

現在的記者薪資低微,工作繁重,即使寫了深度的報導,可能還要被編輯台刪除。而媒體本身又是一個走向式微、走向崩解的事業體,新的有效的經濟模式還找不到。單單指控記者不好,其實簡化了問題。

媒體墮落反映舊時代權力的瓦解

龍應台以「浪掏沙」(海浪掏空腳下泥沙)來形容21世紀社會結構的質變,媒體是其中一環。我們目睹的改變,分好幾條主線同時進行。一方面,資訊科技的發展帶來結構性的質變,包括網路訊息爆炸;二方面,世界人口是流動的;第三,權力本身(包括大企業權力、宗教如梵諦岡、主權國家的政治權力、媒體的影響力等等)在全面的破碎化。

人類社會千百年以來所習以為常的穩固權力結構,開始像海底踩的沙一般地浮動、流失,是一個全面流沙化的崩解。權力流沙化的,並非只限於政治權力、政府和總統的權力,從教會到媒體,所有的結構都鬆動了。

30年前的問題是相對簡單的,現在權力的流沙狀態、資訊的破碎化、核心價值的崩解狀態,也許30年後會有新的結構產生,不必憂慮,只是我們在現在這個刀口上,還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踩穩、安身立命的堅實地面,難免會心慌,爭吵,不安,憤怒。要看準新的問題,找到新的知識、新的抵抗的工具,那是多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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