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樂團起飛20年!五月天瑪莎感嘆「以前要被看見比較難」,曝金曲獎最感動一幕

2022-12-08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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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瑪莎推出新書《昨天的孩子》,在書中分享自己認為的「樂團時代」。(圖/相信音樂提供)

五月天瑪莎推出新書《昨天的孩子》,在書中分享自己認為的「樂團時代」。(圖/相信音樂提供)

我們第一次拿到金曲獎「最佳樂團獎」,是在第二張《愛情萬歲》的時候。那也是金曲獎第一次設有「最佳樂團獎」,在這之前只有「最佳演唱團體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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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前一年我們能夠以《五月天第一張創作專輯》入圍金曲獎「最佳演唱團體獎」,還是跟亂彈、董事長、四分衛、脫拉庫一起角逐,就已經覺得很開心、很不得了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金曲獎的口味是稍微偏傳統的,所以當「最佳演唱團體獎」的入圍名單首次都是樂團時,對我們來說相當具有意義。

而且那一次由亂彈得獎,我完全不意外,他們那張唱片真的太好聽了。在那個時代,很多團都和我們一樣在努力地創造屬於自己的band sound。我很喜歡亂彈的《良心》,他們的《希望》那張band sound 非常好聽。董事長跟四分衛在樂團的代表性不用多說,我也記得脫拉庫第一張專輯是陳珊妮製作的。這些作品即使現在聽來,都還是很刺激且具有生命力的。

關於金曲獎

金曲獎在1990年設立初期,似乎比較「老派」,得獎或入圍名單,好像跟大眾喜歡的稍有距離,直到我們入圍的前幾屆,才開始看到變化,譬如說張雨生的《口是心非》,在他過世後拿到了「最佳流行音樂演唱唱片獎」。從那時候開始感到,如果玩音樂需要聽眾之外的認可,金曲獎就是其中一個方向。自己會覺得,金曲獎某種程度來說還是華語流行音樂的最高殿堂,當然也就會在意它所頒出來的獎項,以及這個獎項所呈現的看法。

到了第三張專輯《人生海海》,我們除了入圍「最佳樂團獎」,還有「最佳流行音樂演唱專輯獎」。那時候很興奮一個樂團已經能有機會入圍「最佳流行音樂演唱專輯獎」,所以覺得其實有沒有得獎都無所謂。可直到第八張專輯《第二人生》,我們才真的拿下「演唱類最佳國語專輯獎」。

在這段時間內,有很多屆金曲獎我們都是入圍「最佳樂團獎」,除了阿信入圍最佳作詞,基本上技術類獎項都沒有被提名。只是在思考,大家可能對我們或樂團的期望會再高一點;或許在某種程度,我們不是科班出身,編曲不夠專業,所以不夠格,畢竟製作這件事,我們一直好像只是土法煉鋼,沒有哪一次做專輯是真的從頭到尾跟著一位大製作人。

時間久了也習慣了這樣的狀態,一直到《第二人生》那張時,坦白說,自己好像已經沒有「要再拿到金曲獎更多獎項」的想像。

能被肯定我們當然非常開心,但只是好像已經沒有必要再透過獎項去證明什麼事情。後來發唱片或金曲獎公布的時候,我們也不會特別去想這次能入圍多少獎項。記得有好幾屆公布入圍名單的時候,我們都在忙著演出的彩排,直到下台休息才被工作人員通知,彼此恭喜一下,抽個10分鐘的菸聊天打屁,然後就又回到舞台工作。所以《第二人生》那年,突然入圍了7項金曲獎,又幾乎全拿,雖然非常開心,但心情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太習慣。

樂團的時代來臨了

2000年的金曲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是,亂彈阿翔在領「最佳演唱團體獎」時登台高呼:「樂團的時代來臨了!」

現在回憶阿翔講這句話的脈絡,要說是一般聽眾開始重視樂團,或樂團收穫不少名利,好像也沒有。只是恰巧當年的「最佳演唱團體獎」入圍的是5個樂團,而且樂團圈小到,我們5個樂團都彼此認識。

在那個階段,關於「樂團」有沒有什麼事情改變了呢?坦白講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們連在台北市立體育場辦的「第168場演唱會」,票也是送的,差別只是沒想到最後會真的來這麼多人。現場工作人員說至少有1萬多人左右,當時在體育場開了半場,和邦喬飛來台北演出的時候一樣。那時在台北市立體育場唯一開過全場的只有麥可傑克遜。

我們沒有因為這樣就覺得自己紅了,畢竟那時候還在念書啊。在學校其實也沒有被認出來,還是一樣跟同學去學校餐廳或附近路邊攤吃飯。同學們從《ㄞ國歌曲》那時候就發現到我很忙,在「恨流行」錄《擁抱》或為第一張專輯錄音時,我經常翹課。如果我有去上課,老師會開玩笑當撿到寶,在點名時特別說:「哎呦,今天有來上課了欸。」

但當阿翔上台講出那句話,你仍然會覺得,時代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了。那個時候,你沒辦法從市場成績、銷售量或排行榜,去判斷大家是不是真的開始聽樂團,或開始重視樂團的音樂。可是當5個樂團同時在金曲獎入圍同一個獎項,那樣的畫面還是會讓人感受到某種特別的意義正在成形。

我還記得那一年金曲獎,頒這項獎前會先有一段短短的演出。在舞台上是一個九宮格,每個團在自己的格子裡面,輪流唱一首自己的歌,最後台上所有樂團成員再站成一整排,等著公布誰是得獎者。樂團人很多,你很少有機會看到這麼多人一起在台上等著宣布獎項。坦白說,當下覺得,不管是誰得獎,我們可以一起站在台上,都已經很棒了。心裡想著,好像樂團從以前到現在,終於有做到一件事情,是可以被正式搬上檯面,而不只是被人家叫做「地下樂團」。

你可以站在金曲獎的台上演出,然後發現台下,都是製作出你以前喜愛的唱片的、那些在音樂產業裡的佼佼者。光這樣想就覺得很有成就感,能夠玩樂團玩到走上那個舞台子,在曾經的那個年代,真的怎樣都想不到。

很多人開始玩團的時代

當然阿翔講那句話的時候,對我來講是鼓勵大於宣示。因為那時候玩樂團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新增的Live House提供演出機會,當時的學生也開始會自辦音樂祭或表演。在此之前,Yamaha會固定舉辦熱門音樂大賽,還有友善的狗發行過《地下音樂檔案》系列作品,同樣讓台灣的樂團文化漸漸浮上檯面,儘管聽眾還是不多。

對於樂團觀眾生態的改變,伍佰在Live House掀起的演出熱潮帶來很大的助力。他在「Live A Go Go」演出《枉費青春》時,我跟阿信都還在念高中,也不管下午還有第八堂、第七堂課,我們就翹課去排隊。一張票才500,你看不看?看啊!雖然未滿18歲,但那時好像也不會有人抓。只是天知道我們去看的那場演場會居然有錄影、錄音?後來影像釋出,我們看見自己在人群裡面,都嚇壞了。

我覺得和我一樣在80、90年代成長的小孩,聽的唱片越來越多,這和媒體變化有關。在我升上國中之後,有MTV可以看,接觸到的音樂就越來越多。剛好到高中、大學時最沒經濟壓力、時間也最多,想要很帥很酷,就會開始學吉他、玩樂器。學了以後,自然想組團,組團後又想要演出,於是開始知道哪些地方可以排表演,有什麼固定的樂團會演出。

當年玩團和現在最大的差別是,要被看見、聽見比較難,當時沒什麼網路社群好經營,因此會花很多時間鍛鍊演出技術,並且想辦法「喬」場地表演,因為沒網路,只能用現場來當作宣傳管道、證明自己的存在,絕不可以缺席「春天吶喊」、「野台開唱」等幾個比較大的表演。

對那時候的高中生或大學生來說,樂團還是剛發芽的新東西。所以根本也沒想過,要用唱片或音樂這件事情養活自己,甚至得獎。我還記得,我們高中玩樂團的時候,覺得未來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平常有工作可以做,晚上下班後,去哪個Live House兼職,有一點收入,還可以碰碰樂器;如果每年有「野台開唱」或「春天吶喊」這種音樂節可以去表演、玩一下,就再好不過了。

20年來,觀眾看樂團的角度不一樣了

阿翔在金曲獎上講完那句話之後,先不管你認為「樂團的時代」應該是什麼定義,至少現在你去路上隨便抓10個人,問他們吉他跟貝斯的差別,絕對跟2、30年前不一樣,有比較多人知道這兩種樂器的差別;現在你問年輕人對樂團的定義,跟20年前你問大家對樂團的定義,回答也一定不一樣。

就一個玩樂團的人的角度來看,我覺得這就是很大的進步和差異。

2、30年前,大家都還認為玩樂團的人就是要穿皮衣,或有一些刻板印象,好像只有玩重金屬、Hard Rock,或者是龐克,才叫做玩樂團。但現在的樂團玩的類型越來越不一樣了,不必非得電吉他開破音才叫玩團。而且以前樂團為了要存活下來,什麼風格的歌都練,直到要發展自己的創作時才開始摸索想要的風格方向,但現在,很多人一開始玩團,就確立好風格,知道自己的方向了。

這些事情證明,現在大家看待樂團的態度是比較成熟、多元的。包括檢視的標準,以前可能會用相對嚴格的角度去審視詞、曲與創作主題,或者對於樂團的唱歌技巧要求相對寬鬆。但現在也能很明顯地感受到許多不同,樂團創作的多元性和可能性更多,很多樂團主唱的歌唱能力也不亞於不少頂尖的歌手。

我高中的時候聽艾瑞克.克萊普頓《Unplugged》,發現他很多時候沒有唱歌而是在吉他獨奏,可是現場觀眾聽到一段很精彩的演奏後就會拍手尖叫。這種狀況以前在台灣很少發生,誰會接受一段solo超過1分鐘?20年前你只要開始solo,觀眾就找時間上廁所去了。但現在反而他們還會期待你solo,因為他們懂得去欣賞樂器的精彩表現,知道樂器的表現也是一首歌的情感呈現很重要的一部分,並且不會吝嗇他們的掌聲。

鑑賞能力的提升,源於大家至少知道每個樂器在做什麼,而不只是把樂團當成「合唱團」,除了主唱之外其他團員都只是伴奏的樂手。自己有時候會在網路上和人家講一些關於貝斯手的笑話,也發現現在不是只有樂手才看得懂、才會笑。對我來講,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樂團的時代來臨了」。

現在有許多製作人是玩樂團出身的

還有一個角度可以驗證「樂團的時代來臨了」這件事。你看華語流行音樂市場上,這10年來做出成績的製作人,譬如:陳君豪、陳建騏、陳珊妮、鍾成虎、奇哥、秀秀(徐千秀)……,幾乎全部都是玩樂團出身的。

他們受到玩團環境的薰陶,透過跟許多不同的樂手合作打好音樂底子,建立自己對音樂、市場的看法,慢慢走到了今天。現在我們聽的華語音樂,有許多都是從這些人的手上被製作出來的。

我甚至期待,也常常觀察,現在有沒有哪個團的樂手,或是哪個團的創作是我很喜歡的。在這些樂團裡,以後很可能也會誕生出優秀的音樂製作人。或許他們沒有辦法在自己的樂團上取得非常好的商業成績,可至少從玩樂團的過程中,他們獲得了非常多的音樂養分跟經驗。

另外一點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玩樂團這件事會內化成你精神(spirit)的一部分,並且自然融入到你未來做的任何類型音樂上,它會讓你想去創新、去嘗試、去碰碰看音樂的邊界可能是什麼。無論你是不是還待在樂團裡,也不論你製作的是不是樂團的音樂。所以我們好像也沒有必要去限縮地討論,在市面上有多少成功的樂團,或者「最佳專輯」、「最佳製作」是不是由一個樂團去奪得,因為這些最後都不會是唯一的重點。

從這一切的變化來說,樂團的時代有沒有來臨?我的答案是:有的,而且它讓我們現在的音樂場景和文化都有所不同了。

作者介紹|瑪莎

五月天貝斯手。

「集幽默與品味的聰明人類,說垃圾話或正經事皆宜的知心良伴。堪稱音樂圈的福德正神。」—葛大為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木馬文化《昨天的孩子》(原標題:樂團時代)

責任編輯/邱苡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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