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元專欄】為何大砍大殺、血濺滿地的電影總是有人愛?資深影迷道出暴力美學無窮魅力

2018-05-22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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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大學時代的我寫了幾篇有關好萊塢暴力電影越拍越美的影評。當年談電影新趨勢,清楚看到的是電影暴力美學一路以來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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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亞瑟潘(Arthur Penn)導演的《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與《小巨人》(Little Big Man),到山姆碧金寶(Sam Peckinpah)導演的暴力名片《日落黃沙》(The Wild Bunch),《暴力正義》(Straw Dogs),以及史蒂夫麥昆主演的《大逃亡》(The Getaway),都扭轉了舊時代好萊塢的含蓄表達,進入以慢動作清楚詳細描述中槍翻身沙塵揚起的那種震撼,公認是掀起日後暴力電影一再美化的原力。

《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劇照。(圖/取自 IMDB)
《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劇照。(圖/取自 IMDB
《日落黃沙》(The Wild Bunch)劇照。(圖/取自 IMDB)
《日落黃沙》(The Wild Bunch)劇照。(圖/取自 IMDB

70年代開始,我最敬佩的導演法蘭西斯科普拉(Francis Ford Coppola)更將黑幫爭權電影《教父》(The Godfather)拍成了凄美的家庭史詩,成為蕩氣回腸的影史經典。不曉得讀者們是否還記得,教父的大兒子山姆,中計被對手在收費站以十幾把機關槍掃射成蜂窩,然後慢動作顫抖死亡的片段?連同其整體對黑手黨家庭細膩與淋漓盡致的描述,到今天2018年了,還是無人能出其右。

《教父》(The Godfather)劇照。(圖/取自 IMDB)
《教父》(The Godfather)劇照。(圖/取自 IMDB

同個時代,香港邵氏電影公司出品一籮筐的武打片,也從張徹導演的那種一拳一腳分開的蹩腳武打,經過李小龍時代令人振奮的真本事流暢武打,到今天像王家衛導演的《一代宗師》,將已經演出多次的葉問故事再一次以唯美方式絕美地再說了一次,在陽剛打鬥之上添加了凄涼美艷的絕色。

今日世代  《追殺比爾》(Kill Bill)與《捍衛任務》(John Wick)是暴力美學的新代表

到了今天這個時代,暴力美學已經是各種主流電影都少不了的內容。如果問我那些電影是今日暴力美學的經典代表,我毫不猶豫地會提出:上個10年的代表作當然是昆丁‧塔倫提諾導演的《追殺比爾》(Kill Bill)系列,這個10年我則選了《捍衛任務》(John Wick)系列為暴力美學代表。

上個10年,有關《追殺比爾》這部電影的影評與論述已經太多了,我今天就以「東西方暴力美學的絕佳結合」這個不同的角度來看。

稍微有點電影常識的人,大概都聽說過導演昆丁‧塔倫提諾還在錄影帶店裡打工的時候,就愛看香港功夫片與日本武士片。如此浸淫多年深厚影響,在他的電影裡完完全全融入發揮。

你們還記得女主角烏瑪‧瑟曼與華裔女星露西劉在雪地裡決鬥的影像嗎?

《追殺比爾》(Kill Bill)劇照。(圖/取自 IMDB)
《追殺比爾》(Kill Bill)劇照。(圖/取自 IMDB

當背景響起動物合唱團的經典歌曲「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  吉他前奏,她倆在雪地中像兩位芭蕾舞者般地以武士刀起舞決鬥,到最後露西劉的頭皮連帶頭髮被削掉,在紛紜飄雪裡慢慢飛上半空中,緩緩地落到地上,血跡濺射滿地,與白雪成為明顯對比,那真是東西方百年來影藝融合的最佳代表!

其他目不暇接的各種格鬥,都讓我們想起昔日日本的《宮本武藏》以及華人的《獨臂刀王》、《大醉俠》等經典。今天回想起來,還真巴不得導演再繼續拍下去,讓東方武俠小說的精神與西方的西部格鬥的開闊來繼續完美結合!

這個10年,我就要說說晚近的暴力美學片代表《捍衛任務》(John Wick)。

首先我覺得奇怪,明明電影是以主角為名,為什麽將它翻譯成《捍衛任務》這種完全無法代表其電競遊戲精髓的俗名?可能是片商想要嘩眾取寵,搞了個四不像的中文譯名。

無論是為了他的小狗被殺或車子被偷,這系列的電影,都只在利用一個小小的爭執作為後續大開殺戒的藉口。主人翁約翰維克只有追殺,只有復仇,完全沒有所謂的「捍衛」。記得第二集的最後對話,當刺客幫幫主告訴約翰維克,因為維克他犯了刺客幫的天條,後續將會有更多高手會聚集來追殺他,已經受傷的維克還是冷靜地回答:「來呀,來一個殺一個,我會將他們一個一個都殺光!」

《捍衛任務》(John Wick)劇照。(圖/取自 IMDB)
《捍衛任務》(John Wick)劇照。(圖/取自 IMDB

《捍衛任務》當然不是什麽偉大的電影,但看過的觀眾,縱使嘴硬不承認,內心大概都會直呼過癮。

還記得我自己看這部電影第一集與第二集時,都在計算他殺了多少人。我粗略估算,第一集約翰維克殺了一百多人。到了第二集他更上層樓,殺了大約150人以上。讀者們或許有更準確的精算,數目沒意義,但電影的主題很清楚,讓那些想霸凌他人的壞蛋得到霸凌,讓那些習慣欺負他人的惡棍被欺負,這樣子讓觀眾覺得好人出頭壞人被乾淨利落幹掉的電影,確實帶給大家「人心大快」的過癮感覺!

電影圈可以再多幾部像《臥虎藏龍》這樣的唯美電影

得過奧斯卡最佳外國電影,李安導演的曠世巨作《臥虎藏龍》,對華人來說,是長久以來功夫片的進階與突破。對外國人來說,則覺得是功夫片登堂入室,終於破解國外市場認為功夫片就是猛打猛踢亂打亂鬧的錯誤印象。

誰會忘記周潤發與章子怡飛到大樹梢頭,兩人以輕功站在徐徐微風飄動的枝葉上,彼此對看與對話的情境?時光不多,表達熱切,千絲萬縷,盡在鏡頭。以及周潤發與楊紫瓊以眼神代替說話,傳達了多年恩情。清清楚楚地讓世界知道,功夫電影其實可以如此地凄美,如此地動人!

《臥虎藏龍》劇照。(圖/取自 IMDB)
《臥虎藏龍》劇照。(圖/取自 IMDB

忽然間,這部電影裡頭所有的追殺格鬥,都變成美麗的詩篇。

忽然間,楊紫瓊與章子怡在大堂以十八般武器對決的美麗片段,變成了所有電影效法學習的典範。雖是生死攸關的決鬥,但沒有觀眾會感覺它有任何暴力存在,而只覺得是兩位美麗的舞者在一進一退的婆娑起舞,美呆了!

很可惜,大導演李安一向的作風是每次都拍不同風格的電影。但上次他導演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在票房上慘遭滑鐵盧,或許他會改變初衷,回來再拍幾部美麗的功夫暴力電影,讓大家大飽眼福。

「暴力美學」與「暴力賣血」的大不同

我幾十年來研究電影。以前寫影評的人不多,最厲害的首推但漢章先生。他經常從技術面與學術角度分析電影,我從他身上學習得到很多。

今天因為網路的興盛,任何人都可以突破屏障發表自己的意見,所以對電影的看法就更多元化。

我本人也傾向從導演手法,編劇緊凑度,攝影技巧等技術面去看電影,但我更喜歡憑感覺來給與電影適當的評估。基於如此態度,我覺得「暴力美學」與「暴力賣血」最基本的三個大不同在於:

一、氣氛的選擇與處理。跟任何事情一樣,導演與製作團隊得要從開始就選擇電影整體氣氛的營造。我們再看甄子丹演了三次的《葉問》,和梁朝偉在《一代宗師》裡演過一次的葉問,同一位大師的故事,給大家的感覺是否截然不同?我不說孰好孰壞,只說這是導演在電影尚未開拍之前就要先決定的方向。你可以粗獷陽剛地劈哩啪啦就讓甄子丹打個過癮,或者你可以細膩微妙地溫婉讓章子怡來帶出梁朝偉的內斂。美好效果,絕對與導演團隊的思維與水準息息相關。

甄子丹與梁朝偉飾演的葉問。(圖/取自網路)
甄子丹與梁朝偉飾演的葉問。(圖/取自網路)

二、角色的處理。回想起來,《捍衛任務》這個角色也可以像有些片子的強人走進酒吧看到誰不順眼就大打出手,譬如最會開快車出快手的傑森史塔森(Jason Statham),如果由他來演,可能給大家的感覺會很不一樣?導演選了基努里維,讓他扮演一位沉默寡言,神光內斂,只想退休根本不願出手的大殺手。如此一來,觀眾就會人同此心,覺得他是被逼的,殺再多人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殺無辜的人,鏡頭怎麽拍都美不起來。殺罪有應得的人,就可以拍得乾淨利落,犀利風光。

三、配套結合的優美處理。以前香港導演吳宇森在巔峰時期所拍的警匪片,都有一定程度的優美結合。後來他到好萊塢所拍的《變臉》,就沿用了過去那一套在槍戰決鬥時善用飛舞白鴿穿插,非常獨特地平衡了銀幕上單一層次的緊張。不過最近看了他最新片子《追捕》,還是用這一套,了無新意。唉!大師不進步,難怪逐漸不紅了。再回想《追殺比爾》中雪地決鬥的那一段?如果採用了不同的喧嘩熱鬧背景配樂,襯托出來的氛圍會變成怎樣?又說《追殺比爾》第二集烏瑪瑟曼從墳墓中掘土而出,那一瞬間轉換成墨西哥荒野味道明亮的小喇叭樂曲,哈!整個氣氛立刻強勁興奮起來了。拿光影來說,《一代宗師》裡就特別會使用shade陰影,讓光與暗之間的調配來訴說人與人之間的感覺變化。

暴力賣血容易。這年頭,你就算光賣亂打亂殺,好像也有人買票埋單。

暴力美學可就稍難一點。又要殺人,又得拍的讓你覺得好看,覺得美,覺得人心大快般地過癮,那可就需要比較深厚的功力與想象力吧!

讀者們當然也會有你們自己欣賞的暴力美學代表電影,說來聽聽吧?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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