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不起房,只好每天花6小時通勤!矽谷極限上班族:凌晨2點就得起床

2022-06-07 08:40

? 人氣

矽谷極限上班族:買不起房,只好每天花6小時通勤。(示意圖/Pxhere)

矽谷極限上班族:買不起房,只好每天花6小時通勤。(示意圖/Pxhere)

矽谷不斷創造科技名詞,同時也創造生存名詞。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過去的矽谷有「超級通勤族」,定義是每天花三到四小時通勤的人。我周遭的同事幾乎有四分之一都符合這個定義,因為他們住在山的那一邊。

最近這幾年矽谷又出現了「極限通勤族」,因為「超級」已不足以形容通勤的壯烈。這些人每天的通勤時間是四到六小時,因為他們住在山的那一邊的那一邊。

除非在舊金山金融區工作,不然在矽谷幾乎無法以大眾運輸系統通勤,開車是普羅大眾唯一的選擇。這是整個美西的不幸。雖然通勤時間本來應該只和距離有關,可是在矽谷,通勤時間卻和房價與工作扯上關係。

要了解此間的微妙關係,要先大致了解矽谷的地形。

地理特徵造就的通勤惡夢

矽谷的地形是個長九十公里、寬三十公里的狹長山谷,中間一大塊又被舊金山灣占據,真正可以居住的就是海灣兩側的狹長地帶。更糟的是,大部分科技公司都一面倒,集中在舊金山到聖荷西之間的海灣西側,主要只靠一條高速公路貫穿。那條高速公路就像一段綁滿粽子的繩子,每一顆粽子都是科技人追求的夢。

不難想像,這裡是蛋黃區,中間房價約 150 萬美元,而且是非常不起眼的房子。至於通勤,那得看住家和公司各在繩子的哪一端。平均而言,蛋黃區內每天平均通勤時間大約是一到一個半小時,也就是單趟 30 到 45 分鐘,算是矽谷通勤的天堂。

如果退一步住在海灣東側,這裡同樣只有一條高速公路貫穿,上面掛的粽子都是住宅區,房價便宜三成,算是蛋白區。然而,大部分科技工作都在海灣西側,你必須付出每天大約1個半到兩個半小時的通勤代價。這算是矽谷通勤的平均值,令人不悅,但尚可忍受。

如果還嫌房價太貴,你得繼續往東逃出矽谷,搬到山的那一邊。

延伸閱讀:租個衣櫥睡覺,竟要月付2.6萬租金!這座「第二矽谷」城市,揭開美國夢的殘酷現實

山那一邊的房價又再便宜三成,只要有矽谷的收入,可以買一棟很新很大的好房子,有很好的學區,實現美國夢,也是過去十年矽谷高收入新移民的大本營,畢竟收入、房子、學區、居住環境,都照顧得到。至於通勤,很不幸,這裡仍舊只有一條高速公路翻山越嶺進入矽谷,中間還得翻過一個必定堵車的隘口。這條路在尖峰時刻就像是一百公里長的停車場,通勤時間大約是三到四小時。我那些不幸的超級通勤族同事們大多住這。這邊除了通勤,什麼都不錯。

不過,儘管房價比蛋黃區便宜了一半,山這一邊的房價仍舊是加州平均值的兩倍,一般藍領階級仍舊無法承受,只能繼續往東出逃,再翻過一座山,逃到山那一邊的那一邊,進入農業大平原,用手握方向盤的人生換取房價。

矽谷地形圖(圖/時報出版)
矽谷地形圖(圖/時報出版)

住在山那一邊的那一邊的通勤族有兩種。

一種是想住更大更好房子的科技業中人。好幾個專為此類族群打造的小鎮拔地而起,建商蓋了一望無際的新社區,只要蛋黃區三分之一價錢就能買到獨門獨院的全新大房子。但是除了逛超市、大賣場,住這裡就必須接受單調與無聊,以及每天四小時起跳的通勤。COVID-19 疫情期間矽谷全面在家工作,這裡出現中產豪宅區,出了門什麼都沒有,關了門卻是令人羨慕的美國夢,前提是得在家上班才能享受你的關門小天堂。居住品質看你自己如何界定;是關著門,還是出了門。

第二種是必須在矽谷工作,但收入低買不起房子的人。關了門的大房子和他還是無關,他們只能再往東逃到下一個農業城市史塔克頓(Stockton)──矽谷藍領族aka極限通勤族的大本營。通勤時間?那就看你距離最後那座山的隘口有多遠。這裡已經打破全美通勤紀錄,達到了四到六小時,距離矽谷的高收入已經是 120 到 160 公里之遙。

《紐約時報》報導,一位住在史塔克頓擔任文職工作的女性,每天凌晨兩點十五分就得起床,為的是在七點前抵達遠在舊金山金融區的辦公室,通勤時間整整六小時。她的收入在舊金山只能租到一間房間,租不到一個家,只好退居 120 公里以外的偏遠城市,把每天可用時間的四成捐給通勤。她每天回到家吃過晚飯馬上就得睡覺,迎接下一個兩點十五分起床的工作日。

1 是蛋黃區,2 是蛋白區,3 是「山的那一邊」,4 是「山的那一邊的那一邊」(圖/時報出版)
1 是蛋黃區,2 是蛋白區,3 是「山的那一邊」,4 是「山的那一邊的那一邊」(圖/時報出版)

周一到周五的車床族

如果做的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至少工作時間固定,一天忍受六小時通勤,晚上還可以回家睡覺。如果做的是工時長的服務業或排班的交通業,通勤時間很可能超過睡眠時間,矽谷也就出現了周一到周五的臨時車床族。

舊金山的 Uber 駕駛有 20% 都因為來自外地而睡在車上。為了搶舊金山周一到周五尖峰時間的生意,他們周一早上三點就得起床,開三小時的車,於七點前趕到舊金山金融區。晚上尖峰八點才結束,如果趕回家睡覺,休息幾個鐘頭馬上又得起床,睡車上於是成了唯一選擇,好繼續下一個早起的日子。這些把七成生命消耗在車裡的人也有家和家人,卻遙不可及。這是矽谷藍領的無奈。

Google Bus 駕駛的工作時間是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單趟通勤時間三小時的話,每天清晨四點就得出門,晚上卻要十點以後才能回到家。睡眠時間僅僅四個半小時,通勤時間長達六小時。在三小時車程以外的地方租一棟每天只能待幾小時的房子,這似乎比無家可歸更荒唐。這些人都有家,卻被通勤逼成車床族。

周末限定的豪宅

上述都是中、低收入者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把鏡頭轉向科技業高階主管,那又有不同的原因。若收入極高又不願意放棄人生就這麼一次住豪宅的機會,你大可選擇做周一到周五的旅館族,讓家人天天住豪宅,同時保有難以抗拒的高薪收入。

矽谷高收族可能都有一個共同遺憾:收入明明是全美頂尖的1%,為什麼居住環境不過爾爾?這等收入不是該住電影中的豪宅嗎?其實此番夢想並不難達成,端看你願意付出怎樣的通勤代價。

拿出矽谷蛋黃區的中間房價,你可以在三個半小時車程外的地方買到坐擁湖景的森林豪宅,那裡的高檔社區住著加州首府高官、律師和矽谷的高階主管。這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因為若每日通勤,你為了這棟豪宅所付出的代價是每天在車上待滿七小時。

由於那幾乎是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很少有人這麼做而不崩潰,因此唯一的選擇就是周一到周四在矽谷住廉價旅館或 Airbnb,以極簡式生活交換家人住世界級豪宅──自己下地獄,家人待天堂。一個禮拜有一半時間住在別人家的一個房間裡,我相信他們每一個都會問,周末豪宅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開飛機上班的人

矽谷東邊靠近塞拉山脈(Sierra)有個叫做喀麥隆公園(Cameron Park)的小鎮,這裡有個特殊的社區住了一些矽谷一級主管和金融界高官,他們既想享受富豪級生活,又不願意放棄矽谷的收入,選擇開飛機上班。

這個社區很多人家裡有停放飛機的庫房,社區的街道很寬,交通號誌特別低,為的就是讓飛機可以從家裡直接滑行到附近的專用機場。從這裡飛到矽谷大約五十分鐘,所以說,他們的單趟通勤時間大約也是一個半小時。

另外,有些企業一級主管每天來回搭乘包機往返於矽谷和洛杉磯之間,通勤時間約莫單趟兩小時。這樣說來,金錢和權力能夠買到的通勤折扣並不高。

三選二的無奈

自己擁有飛機或長期坐飛機通勤,畢竟是極少數的人才能享有的特權,其他所有生命被通勤綁架的矽谷人都得面對同樣「三選二的無奈」。

矽谷的生活方式好比是一張有三隻腳的凳子,三隻腳分別代表「工作、房價、通勤」,只能選擇其中兩樣,第三樣由不了你。如果選擇工作和通勤,那就必須為房價付出極高的代價;如果選擇房價和通勤,就必須放棄高收入的夢;如果選擇工作和房價,那就得為通勤付出慘痛的代價。

新進入場的矽谷人似乎都選擇了工作和房價,在通勤方面任由擺布。原因不外乎工作和房價都是眼前的數字,很容易顯現出落差。如果在矽谷核心看到一棟售價一百萬美元卻不忍卒睹的破房子,同一天又在兩小時車程外看到同樣價錢的美麗宅邸,很少有人會為了通勤,有勇氣回頭買那棟近乎廢墟的破房子。視覺和感覺永遠戰勝一切。

想像一下,三棟房價相同的房子,第一棟又小又舊又破,學區也不好,每天通勤一小時;第二棟又新又大,學區又好,每天通勤三到四小時;第三棟是一生一次的夢想豪宅,每天六小時通勤,你會怎麼選?我相信無論選擇哪一樣都充滿了無奈,但這就是在矽谷買房面臨的抉擇。三選二的前提下,那個無法選的,就會是揮之不去的無奈,天天如影隨形。

在矽谷,只要房價繼續漲,只要工作機會繼續增加,通勤就會呈等比級數惡化。

每次回到家,看著山腳下的高速公路像一條完全靜止不動的河流,我都慶幸自己每天只需要花一個半小時在這種無奈與焦慮中度過。如果把這種焦慮擴大三或四倍,我很難想像矽谷的高薪是不是仍有意義,我有沒有可能每天花四到六小時,握著方向盤虛耗人生?

矽谷的房價和通勤似乎雙雙在試探人類忍耐的底線。

有人每星期四個晚上睡在駕駛座上;有人每晚花20元買一個床位;有人一星期住四天旅館;有人過著通勤時間比睡眠時間還長的日子;有人每天凌晨兩點十五分起床花六個小時通勤……他們都有家、都有工作,卻必須努力在工作和生活之間,找尋兩端都能忍受的平衡點。

無論是用握方向盤虛耗生命來彌補經濟上的劣勢,或是成全偉大的美式豪宅夢,矽谷帶給人們的挑戰都一樣:逼你找到自己所能忍耐的極限。矽谷迫使人們更認清自己的價值觀。

覆水難收的遠端工作:矽谷通勤下一章

然而,COVID-19 疫情有可能改變一切。

2020年疫情來襲,矽谷必須全面淨空,在完全沒有準備,毫無測試也毫無討論空間的情況下,矽谷的辦公室一夜之間全部空了,而且一切仍需照常無縫運轉──這些,每一家公司都做到了。

矽谷從此展開了史無前例的全面遠端工作,至今已經整整二十四個月。

這段期間,通勤完全不存在,只要不影響工作,居住大可海闊天空。很多想築美國夢的人退到車程兩小時或三小時之外的地方,買了一棟夢想中的好房子。但做此決定的前提是,疫情過後怎麼辦?答案是,如果公司規定要回去上班,50%的人會辭職,矽谷最近掀起了一陣史無前例的員工抗拒潮。

長達二十四個月遠端工作的測試結果夠長、夠全面,也夠有說服力,每一家科技公司的股票和業績都翻倍成長,證實了遠端工作和產能無關,以致於每一家的員工都開始質疑,為什麼我不能用這樣漂亮的成績,換取在家工作的自由。

疫情來的那天,遠端工作一夜之間拋出,如今卻覆水難收。如果真是如此,未來通勤那隻腳會慢慢失去立足之地,房價也會慢慢平均向外平衡,而這一切竟得感謝病毒。

作者介紹|鱸魚

那年厭倦了當代名著翻譯工作,又看著別人都往國外跑,不上這條船總覺得有點心慌。不得已只好出國改念電腦,到矽谷做了工程師,糟糕的是竟然做得很成功,不知不覺一直吃著這行飯捐了三十年給科技業。

現在吃飽了、吃膩了,只能回頭拚命補一些當年想做但沒做的事。寫作、玩音樂、騎登山車把自己搞得很累、去些怪地方、探些愚蠢的險……

工作履歷還算豐富,生命履歷卻嫌蒼白,只要與工作無關的都願意虛心培養熱忱,想趁著太陽下山之前,把生命搞得更複雜一點。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異類矽谷:老派矽谷工程師不正經的深度田野踏查》

責任編輯/郭家宏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