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日，女模KaoRi在部落格上發表了〈這些常識，真的正確嗎？〉一文，文中道盡她跟日本攝影大師荒木經惟合作的過程中，這位大師是如何利用當時年紀尚輕的她對攝影工作的懵懂無知，在沒有簽訂合法文件的情況之下對她進行剝削。文章一出，輿論譁然，連名模水原希子都發文聲援，KaoRi的文章控訴了15年來的辛酸血淚，字字句句都令人感到異常沉重…
以藝術為名的可怕剝削
成為藝術大師的謬思女神，聽來是個相當浪漫動人的美好情事，也使得攝影師與模特兒之間的關係，超越一般功利的勞資關係，激起許多藝術與心靈的交流，更勾起觀賞者旖旎的遐想。然而這樣對藝術的美好想像，放在強調契約精神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卻顯得異常弔詭。
荒木與KaoRi的合作，時間長達15年，其中包含許多裸體的照片。但驚人的是，荒木不但沒有與KaoRi簽下任何工作合同，許多拍攝或出席活動竟也都沒有酬勞，甚至還在未告知的狀況下以她的名字出版攝影作品，如《KaoRi Sex Diary》。在沒有契約保障的情況下，KaoRi的生活相當拮据，但照片中的裸露卻讓KaoRi受到相當多無謂的騷擾，包含陌生人的跟蹤、家裡被人闖入、攝影集與垃圾被偷走、信箱也被塞入有不明塗鴉的明信片。
荒木會讓KaoRi當眾用過分的姿勢拍照；甚至讓她在出現眾多無關人員的拍攝現場被逼到不得不拍裸體照片，即使拒絕最後還是會被迫同意，種種壓力讓KaoRi的精神處在崩潰邊緣，甚至想過要自殺。
身心俱疲的KaoRi並沒拿到與她的付出對等的酬勞。相反地，她的照片卻成為荒木創作的一部分，為他帶來極高的盛名，也使他被尊為藝術大師，享譽全球。
嘴上喊「謬思女神」，實則用過即丟
2016年，KaoRi曾經向荒木表達過，自己想要改變這樣的合作關係，也想討論之前所拍下的照片該怎麼使用，得到的回應卻是「因為是她自己想被拍，這些照片都是『私寫真』，並沒有特別的規則，接下來照片該如何使用也不需跟她商量」，還將合作十多年的她解雇，說她「不再具有當模特兒的能力」。使得曾經相信「荒木這樣的大師不會做壞事」的她相當受傷與幻滅。
KaoRi也說，荒木一面稱她為豐盈創作的「謬思」，好像她是個很重要的女人；有時卻又說她是「娼妓」、「連公寓都沒必要買給她的女人」。荒木也曾經讓她準備一套藍色連身裙上NHK，對她說NHK不會有裸體畫面，後來卻在開錄時改口說「NHK露胸應該沒什麼問題」，結果露胸的畫面被剪入片子裡，隨著NHK一起在全日本觀眾前播出。
荒木的任意妄為、不尊重模特兒的言行，讓KaoRi覺得有名藝術家常常被英雄化，卻沒人去檢視他的作為是否正當，是否建立在傷害其他人之上。
「藝術」不是剝削的藉口，「大師」更不是暴行的保護傘
KaoRi寫出這段心路歷程的巨大勇氣，獲得了一線模特兒水原希子的聲援，水原希子也道出自己類似的拍攝經歷，她曾經在拍裸露上身作品的攝影棚，遇過現場出現20幾個陌生男子觀賞拍攝的情況，即使要求這些無關人員離場，卻被以「對方要確認拍攝狀況」為理由拒絕，最後不得不在眾多陌生男子的目光下拍照。水原希子也藉KaoRi的事質問荒木經惟：「對你來說，女人到底是什麼？」
KaoRi所揭露的、這段與荒木經惟合作的往事，其實道出了# MeToo運動在全世界驚人得相似的情形：有權力者在職場上，對年少無知或職場經驗不足者的剝削。崇拜某個領域的大師，是每個初出社會的新鮮人都曾經有過的經歷，在這樣的仰慕之情下，新人往往不會去質疑這樣一位在該領域出類拔萃的大師，但這樣的信任卻被這些掌握權力的人利用，甚至狠狠踐踏。
荒木對KaoRi的行為即是一例，荒木在不簽合約的情況下拍攝KaoRi的照片，使她的工作毫無保障、拿到的酬勞也與付出極度不對等；而在全球的# MeToo運動中，充斥著更多利用權勢對女性性侵，造成她們身心嚴重創傷的性犯罪行為。
KaoRi與荒木的例子中，雖然沒有涉及性侵，但荒木亦是利用了KaoRi的缺乏經驗對她進行剝削，甚至在這個對女性裸體充滿獵奇眼光的社會，沒有讓她做好足夠心理準備就利用她的裸照當作品，自己享盡盛名，卻對KaoRi受到的傷害置若罔聞，更是凸顯了位高權重者往往缺乏自省的常見狀況。
KaoRi在文章的結尾寫道告訴所有迷惘的人，無論做什麼工作，只要感到奇怪或不合理，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感覺，勇敢提出自己的感受。她也告訴所有位高權重的人：「如果你站在高位，眼中不要只有自己，因為你可能無意中會做出壓迫比自己弱小的人的行為；當你有權力，一定要傾聽比你弱小的聲音。」溫柔的結語，讓人感受到照片之外的、一個女性活生生的堅韌與勇氣。
責任編輯／趙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