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健康中心領了數千個保險套,到市場買上百根香蕉…耶魯學生在印度這樣推廣性教育

2018-05-08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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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耶魯讀書,絕不是窩在紐哈芬小城裡待到畢業。如果問我,除了學習以外,讀大學時最該做的事是什麼? 我的回答會是:旅行。世界這麼大,如果不在進入社會前多去看看,更待何時呢?

我想,大學時代的旅行,應該野一點、激進一點、獨特一點、脫俗一點,繞過婦孺皆知的景點,去一些有了家庭和事業之後可能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大學四年裡,我拿著做暑期實習、打校園零工和發表文章賺來的錢,資助自己去全世界窮遊。每一次闖蕩都是不會再有第二次的學習和冒險。對我而言,旅途中最重要的事不是享受美景和美食,而是經由和當地人相遇、交流、碰撞,發現買門票逛景點式的旅行壓根觸及不到的地方和事物。這樣的旅行往往能帶來更多的不可思議,所以更好玩、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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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便會有故事,而這些故事又偏偏不可能都是完美時刻。有些時候,故事中會有更多不可思議甚至令人咋舌的瞬間,下面就分享兩個有些「個性」的異國旅行經歷。

在東瀛學日語:碰到變態寄宿家庭女主人

大一時的整個暑假我都在日本,參加普林斯頓大學主辦的中級日語夏季課程,在日本海沿岸小城金澤遊學了兩個半月。當時,每個學生都被安排和當地host family(寄宿家庭)同住,這樣才能深度融入日式生活,盡量多練習日文。

我的寄宿家庭是一個普通的四口之家:五十歲的藤井先生,四十四歲的藤井太太,五歲的女兒真步醬和十歲的大白貓明子。男主人在當地最大的報社工作,女主人則是自由畫家。

第一天見面時,藤井一家請我吃了日式烤肉。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很不錯:藤井先生內向但友好,喝了清酒以後就愛講冷笑話;真步醬活潑可愛,眼睛又黑又亮撲閃撲閃的;明子喜歡呼嚕著在我腿間蹭個不停;而藤井太太一看就是搞藝術的人,扮相是酷酷的一身黑:黑帽子,黑框眼鏡,黑色絲巾,黑裙子,黑涼鞋。我想,自己一定能和他們成為好朋友。

住進藤井家的頭兩周一切都好:白天我上日語課,傍晚下課後和藤井夫婦一起做料理,晚上我們會去天然溫泉美美的泡個湯,有時還去看電影、唱卡拉OK。真步醬很黏人,喜歡坐在我的大腿上讓我陪她畫畫。周末,藤井先生會開車帶大家到金澤郊外的山裡兜風、打理在那兒的一片菜園。跟他們一起生活,我的日語水準提高神速。

唯一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是藤井太太。我漸漸發現,她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略含微笑的注視我,有時還會喃喃自語些我聽不懂的東西。

「畫家都有些古靈精怪的個性吧。」我這麼給自己解釋,並沒太放在心上。

然而,藤井太太的異樣在接下去的兩周越發明顯,到了我再也不能無視的地步。那段時間藤井先生主持一個重要專案,每天晚上加班到深夜。家裡就只剩下女主人、小女兒、貓和我。

做料理時,藤井太太會拿著相機對著我拍個不停,邊拍邊發出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詭異笑聲。吃飯時她一定會喝酒。微醺後就會重複說兩句話:「要是我再年輕點,你會不會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啊?Leo 君能不能等真步醬長大以後,娶她呀?」

我強迫自己認為她是酒後失態,總想呵呵著破除尷尬,但屢屢無果。藤井太太得寸進尺,挨著我坐下,要嘛摸我頭髮,要嘛揉我肩膀,嘴裡嘟囔著似日語非日語的話。我只能推開她,說句「失礼します」(日語的「失禮了」),然後躲進房間看書。

難不成,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性騷擾?

一天半夜三點,我被枕邊的輕微晃動弄醒了。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我旁邊竟然躺著一個人,正是藤井太太! 她未經我允許就破門而入,還睡到我的榻榻米上! 我至今難忘她當時的模樣:瞇縫著眼睛,披頭散髮,嘴角還是掛著那種詭異的微笑。我毛骨悚然,朝她大喝:「藤井太太,你為什麼會到我房間!請你立刻出去!」

我的喊聲吵醒了藤井先生,他趕忙跑過來,邊朝我連聲道歉,邊抱走了神經兮兮的藤井太太。我至今不知道她當時是醒著的,還是在夢遊。

第二天早飯時間,藤井太太沒從臥室裡出來。藤井先生繼續不停的向我說對不起,卻對妻子的奇怪舉止三緘其口。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詭異,上課前果斷的找到專案主任,以「遭遇女主人性騷擾」為由,請求更換寄宿家庭。

這是專案頭一次接到學生投訴性騷擾,大家在震驚之餘高度重視,當天下午就特派了兩位專案輔導員,把我「平安無事」的接出了奇葩的藤井家。我收拾行李時,藤井太太變得更加匪夷所思。她靠在我的房間門口,大笑著嘰里咕嚕道:「你走吧,走了你會後悔的。你走吧,都走吧。」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和藤井一家有過聯繫。我想,如果當時因為怕麻煩或難為情,忍氣吞聲任由藤井太太繼續「變態」下去,那麼也許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年輕人,尤其是女生在國外遊學時,絕對不能隨便放鬆警惕;一定要時刻保護好自己,遇到不對勁的事情就及時求援,萬萬不可在異鄉被占了便宜。

在印度貧民窟:普及安全性知識,教當地婦女「防狼」

大二春假,我和其他十多位耶魯學生一起踏上了Reach Out Yale (耶魯最大的學生公益旅行組織)籌辦的印度公益旅行。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深入當地貧民窟,為那裡的孩子組建英文圖書角、向成年人普及性知識。我是整個團隊最小、最沒經驗的成員年方十九,單身,未曾嘗過人間煙火。想到接下去要向印度的父老鄉親傳授我也感到陌生的知識,不由得有些忐忑和興奮。

去印度之前,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過該如何避免食物中毒。

「貧民窟的髒亂是無法想像也難以忍受的。我們要想stay safe(保證安全),最好買礦泉水漱口,杜絕一切路邊攤小吃。」

「哦,對了,跟當地人握手擁抱以後,最好用乾洗手消消毒……」

我的這群美國同學習慣了乾淨的生活環境,對馬上要深入的第三世界國家心存戒備。

到孟買後,我們直奔達哈維貧民窟。那是亞洲最大的貧民窟,也是電影《貧民百萬富翁》的取景地。

達哈維確實髒而破敗。一.七五平方公里的天地裡生活著上百萬居民。如小山高的垃圾堆隨處可見,臭氣薰天。條件雖差,人們卻生活得怡然自得:孩子們赤腳滿地嬉戲,婦女們在家門口的橡膠水管旁洗髮梳妝,男人們則光著上身聚在一起打牌談天。

我們的嚮導、孟買「婦女希望」組織的發起人拉什娜女士用印地語跟大家寒暄,說明我們的來歷。人們紛紛投來友好的微笑,就連老太太都靠在門邊瞇著笑眼打量我們。

一個賣印度優酪乳的老伯熱情的從大盆裡舀出十幾杯優酪乳免費送給我們。蒼蠅在四周嗡嗡轉悠;盛優酪乳時,他黝黑的大拇指幾次不小心伸進了盆裡。可我們還是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接過了優酪乳杯,毫不遲疑的品嘗起來。也許是被貧民窟居民們的好客和單純感化了,大家把之前的嫌棄和防備心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天下午,我們的「安全性教育系列課堂」在貧民窟小廣場拉開帷幕,吸引了上百個居民來聽課。第一個環節是示範保險套的使用方法。不用說貧民窟的男男女女,連我這個門外漢都臉紅心跳。教學方法十分直白:我們帶來從耶魯健康中心領到的數千枚保險套,又提前在市場上買好幾大筐香蕉,每個隊員領十根,一根自己用於示範,九根分給各自面前的居民們用於練習

此行隊長大四學生Jennifer 是主講人,拉什娜當翻譯。

「大家好,今天我們要向大家示範保險套的正確用法。不要小看它,這對防止性傳播疾病和意外懷孕有著重要作用。首先,請大家捏一捏手中的保險套,感受一下材質……」

Jennifer用她耶魯合唱團領唱的好嗓音,大氣非凡的做著開場白。

拉什娜開始翻譯的時候,我感到所有人的臉都唰的紅了起來。婦女們害羞得捂住了嘴,而男子們則忍著笑低下頭。但令我們欣慰的是,沒有人把這堂課看成見不得人的事情,也沒有人中途離開。在保守的印度貧民窟,不得不說是個偉大的成就。

你能想像當時的奇景嗎? 藍天下,上百個印度居民人手一根香蕉和保險套,在十幾個美國大學生的引導下,一步步學會如何安全健康的have sex(性行為),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和諧。

保險套環節還只是「前菜」,隨後是更帶感的婦女防身術課。我們請所有男性離場,只讓女人們留下學習。拉什娜和「婦女希望」組織的幾名女大學生志工是這堂課的主講人。

「姐妹們,不要再軟弱! 我們要為了自己的安全和尊嚴而戰!」拉什娜以慷慨激昂的語調開場。在印度貧民社區,婦女遭陌生人性侵的事件屢有發生,一直是印度最嚴峻的社會問題之一。

「勞煩幾位耶魯的男生到廣場中間來。我們現在教大家遇到流氓時該如何應對。」

等等?我們前一秒不還是同一國的嗎?拉什娜你們是要所有男生扮演色狼嗎? 情何以堪啊。

「拜託手下留情啊……」我們幾個男生縱使一百個不情願,但為了逼真的示範效果,也只能咬咬牙配合做一回流氓了。

拉什娜繼續講解:「大家看,假設這幾個壞蛋想正面襲擊,你們不用慌張。首先要用手臂頂住他們的脖子,就像這樣……」和我搭檔示範的女志工十分配合的用胳膊擋住了我的脖子,一點也不手軟。我的喉結被壓得生疼。

「隨後,另一隻手猛擊流氓的襠部,力氣越大越好。」謝天謝地,這個動作不是動真格。

女志工把手放到我的襠前,示意性的揮了幾個空拳,然後略帶抱歉的朝我笑了笑。

「與此同時,用你的腳勾住流氓的小腿根部,將其絆倒……」

拉什娜話音未落,我一米八多的高大身軀就已經壯烈倒下。再抬眼時,我發現所有男生都被女中豪傑們制伏了,倒地時掀起的塵土在空中飛揚。婦女們拍手叫絕,躍躍欲試。

「色狼」的使命並沒到此為止。接下去十多分鐘,我們幾個男生繼續被當成婦女學生們練習防身術的靶子。

「哎喲,力氣好大。」

「抱歉,可不可以輕點。」

「慢點好嗎,真疼……」

我們的哀號在半空中回響。女人們入戲太深,大概真的把我們當成壞蛋流氓了。好在我知道,這些跤不是白摔的;這堂防身術課雖然只能教會幾十個婦女如何防身,但我們都相信總有一天,印度貧民社區婦女的安全會得到更有力的保障。

當晚我們準備收工回酒店時,被幾位跑過來的婦女攔住了。哦,都是性教育課上的學員。她們每人手上提著一個小籃子,裡面裝著水煮蛋、饢、烤雞和煮豆子等印度食物,熱騰騰的。

領頭的大媽說:「謝謝你們來達哈維講課。今天學到了很多。尤其辛苦幾個年輕人了。我們沒什麼好東西,只能給你們準備些吃的,請收下。」

下午上課時「凶神惡煞」的摔過我們的幾個婦女,此時都掛著滿臉的歉意和感激,堅持讓我們收下她們的好意。折騰了一整天,我們確實餓了。大家收下食物,一上車就狼吞虎嚥起來。

結果,白天的路邊優酪乳沒讓我們中招,阿姨們的愛心料理卻讓全隊幾乎所有人都「華麗麗」的食物中毒了。也許,不上吐下瀉一次,就不算到過印度吧。

作者介紹|李柘遠

十八歲時從廈門考入美國耶魯大學,大學四年均獲全額獎學金。二十三歲時獲選世界經濟論壇「全球傑出青年」。從耶魯大學畢業後,進入高盛工作,成為「明星分析師」。後因夢想驅使,離開高盛,參與創辦互聯網旅遊公司「牛游果」,任「牛游果」首席運營官。現獲得哈佛大學商學院錄取,已赴美攻讀MBA。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今周刊《不如去闖:年輕不是迷茫的藉口》(原標題:「野」出更廣闊的視野)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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