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退輔會大張旗鼓主辦了紀念蔣經國的音樂會，並定調蔣經國「反共、革新、保台」的貢獻。且先不談這背後有沒有執政黨的政治算計，蔣經國的歷史功過如何，我是真心相信蔣經國是「反共」的。那為什麼去過蘇俄留學，還娶了俄羅斯人的蔣經國，會成為堅定的「反共」者，這就要從中國近代史說起了。蔣經國在成為獨裁者之前，其實有過一段很戲劇化的人生，讓他有著複雜的人格，既開明又殘忍，是推動台灣民主化的先驅，也是白色恐怖的情報頭子。時常下鄉展現親民的一面，卻又毫不留情的主導宮廷鬥爭，暗殺政敵。
孫中山聯俄容共，蔣經國走上留學蘇聯之路
這整個故事要從孫中山去逝開始講起，當時國民黨立刻陷入惡鬥之中，各方人馬都想要成為孫中山的接班人。蔣中正那時還不在權力中心裡，他只是一個黃埔軍校的校長，但很重要的一點，是他握有部份的軍權，這成為他最大的籌碼。在經過一連串的暗殺、政變與合縱連橫後，蔣中正成功勝出。但與孫中山合作的共產國際，並不信任蔣中正，讓蔣中正極為擔心，共產國際會結合國民黨內的左派勢力，將他趕下台。因此想盡辦法，要讓共產國際信任他。而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將自己的親生骨肉送去當人質。
這就是蔣經國會去蘇俄「留學」的原因，留學只是好聽一點的名詞，真正的目的就是擔任人質，好讓共產國際放心與蔣中正合作。不過蘇俄並沒有特別虧待蔣經國，而是以禮相待，將他送入專門培養中國共產黨員的孫逸仙學校，訓練他成為真正的共產黨員。校內除了蔣經國以外，還有其他的人質，比如也與蘇俄合作的軍閥馮玉祥，他的親生女兒馮弗能也在這裡「留學」。蔣經國在孫逸仙學校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傳說還與馮弗能在一起過，這很可能是蔣經國的初戀，兩個人都在人生地不熟的遙遠異鄉當人質，互相扶持，也不令人意外。
蔣中正清黨惹火蘇聯，蔣經國被迫流放勞改
但好景不常，沒多久蔣中正就與軍閥李宗仁、閻錫山、馮玉祥一起舉兵，開始逐鹿中原，史稱「北伐」。在北伐前期取得成功，並順利佔領長江中下游的精華地區，獲得江浙財團的金援與支持後，蔣中正覺得沒必要再依靠共產國際，於是發動了「清黨」，將共產國際一腳踢開，並大舉搜捕殺害國民黨內的共產黨員。這當然讓蘇俄極為憤怒，也等於置蔣經國這個人質的生死於不顧。蔣經國當時的性命可說危在旦夕，為了求生，他發表了一封措詞嚴厲的公開信，痛批蔣中正是反革命份子，宣布要與自己的父親劃清界線。當時他的悲憤，應該不是假的，畢竟初戀告吹，又命懸一線，要害死他的還是自己的父親。
幸運的是，蘇俄並沒有立刻處死蔣經國，而是如同對待國內政治犯的方式，將他流放到西伯利亞勞改。當時這幾乎就是叛死刑了，因為很少有人能熬過冰天雪地的困苦生活，大多沒幾年就會死在流放地。但蔣經國卻很努力地活了下來，加上與當地的貧困農民相比，他讀過書，因此後來還當上小幹部，幫忙處理一些文書工作。當時的他，大概已經認命，覺得這一輩子不可能有機會再回中國，因此選擇落地生根，與當地一名對他很好的白俄羅斯女子結婚，並為她取了一個中文名字叫「芳娘」。
蔣經國攜妻小回中國，踏上堅定反共路線
但命運弄人，沒多久中國爆發西安事變，被張學良軟禁的蔣中正，迫於無奈，承諾要停止內戰，一起對抗日本侵略。國民黨與共產黨在沒多久後，達成了第二次國共合作的協議，蘇俄為了表達善意，將在西伯利亞的蔣經國送回中國。蔣經國帶著妻小返國後，接下來的發展大家都知道了，他在贛南愛上另外一個女孩，但仍無緣長相廝守，讓他們陰陽兩隔的，可能還是他不能說出名字的人。好不容易熬過了戰爭，國內情勢卻糜爛不可收拾。他奉命到上海想要穩定金融秩序，卻得罪不起繼母家族的龐大勢力，最後失敗告終。
內戰失利後，他隨著蔣中正來到台灣，雖空有太子之名，但繼母屬意的接班人卻是別人。蔣中正與他的關係極為微妙，畢竟他不可能忘記，是誰曾經差一點害死他，午夜夢迴時，說不定還會想起在贛南的那些事。但他畢竟是在西伯利亞深造過、從地獄爬回來的人，他很能忍耐，更是精通共產黨那一套，知道如何拉攏青年與建立組織，對外表現出與貧下中農站在一起的形象，對內緊抓軍權以逐步擴張自己的勢力。所以台灣有了救國團，今日的許多政治人物，都說自己畢業自蔣經國學校，他還擔任國防部長多年，全面掌握情治系統。平日常常穿著輕便四處下鄉訪友視察，被視為是最親民的總統。
多年以後，有很多人想學蔣經國這一套，包括台灣與中國的政治人物都有。可惜的是出身權貴家庭的人，沒有真正苦過，因此畫虎不成反類犬，而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人物，摻雜了太多老毛的東西，遠不及真正見識過蘇共的手段，還在蘇俄苦過、歷練過的人，來得原汁原味。
蔣經國小心翼翼地活著，不露出任何破綻，最後成功鬥倒繼母與繼母所支持的接班人，讓繼母一氣之下，遠走美國，直到他死後才又返台奪權。執政後的他，因為曾跟貧苦農民一起生活過，清楚知道一般百姓在想什麼，因此施政的品質，遠勝一般的第二代接班者。而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還以肅貪為名，鬥倒不聽話的前朝官員，塑造清廉的形象。這招習近平也在用，但一個成功，一個失敗，關鍵原因在於蔣經國懂得節制權力的使用，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交給情報組織的外圍黑道份子來偷偷執行，而習近平不懂這個道理。真是應驗了以前書上說的，老派軍閥凡事講求體面，新進軍閥則得意忘形，共產黨惡形惡狀，近乎下流。
真正去過共產主義發源地，接受過「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人並不太多，能活著回來的就更少了，蔣經國是其中一個。因此他非常懂共產黨那一套騙人的把戲，甚至可以說他極為精通此道，靈活運用於統治手段中。而能清楚認識敵人，才知道敵人的危險，才會明白如何反制這個敵人。蔣經國就是這句話的最佳實踐者。他差一點死在共產黨手上，因此成為了最堅定的反共者。
作者介紹｜王臻明
誤打誤撞成為「軍事專欄作家」，關注的焦點為戰史、中國近代史、軍事、國際關係與地緣戰略，持續提供非主流、非熱門的軍武發展分析與國際政治情勢解讀，也常回顧重大歷史事件與戰史。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方格子（原標題：蔣經國的反共）
責任編輯／邱劭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