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體化為虛無後，還能得到法悅嗎？不，沒有肉體，便沒有法悅了。──赫維吉拉怛特羅
宇宙從歡喜中出，因歡喜而存續，再度歸還於歡喜。 ──阿吉特‧慕克爾吉《怛特羅‧阿薩納》
怛特羅之實踐，亦即生活於社會之外。 ──菲力浦‧羅森《怛特羅》
「吾為力大無窮之阿耆尼。吾妻阿姆希卡為蘇摩。吾既為阿耆尼，亦為蘇摩。吾為男神之同時，亦為自然。」這是濕婆神在《梵天古紀事》中所言。婆羅門教的儀式中出現的火神阿耆尼和蘇摩神，也存在於印度教的神明、濕婆神的身體內，形成濕婆的兩性共有性。《吠陀》以後的時代中，怛特羅（法悅的性歡崇拜）的教義逐漸形成，最後以濕婆神和妃子之間的對話體呈現，是與《吠陀》非常類似的印度教典。
怛特羅本身也有「互相糾結、合為一體」的意思，結合，也就是合而為一，就是怛特羅教義的目標。怛特羅中，詳細記述冥想、曼特拉（真言）、各種性的修行做法以及種種使用春藥後舉行的儀式，主張肉體與精神、人類與神明、創造與毀滅、誕生與死亡、意識與宇宙等的合一。怛特羅的修行做法是怛特羅瑜伽，其目標便是使構成宇宙的兩個宇宙性原理互相結合（麥托納），進而達到頓悟（撒瑪堤）的境界。男女的交合，就是要重現原初的合一，也就是最早造成男性相（夏克塔或亞布）與女性相（夏克提或悠姆）分裂的現象。
夏克提的悠尼抓住了濕婆的林加，宇宙性的性高潮由此而生，創造由此射出。宇宙因此震撼、初動。（巴巴，一九七三年）
怛特羅的儀式中，人成為神，男性為濕婆神，女性則為夏克提女神。兩者成為一體之時，也就是主動的悠尼包住了被動的林加、昆達利尼的能源，當差克拉開花之際，便重現了原初的合一。
到達結合的極至，兩人之意識與宇宙之意識融合為一體。昆達利尼上昇，肉體停止發生機能，精神與參與禮拜者成為一體，相互融合。交合之兩人進入絕對者的內部，將本身的存在融入他體，在我他的一體感中，感受最高的歡喜。（慕克爾吉，一九七一年）
夏克提以悠尼包圍住勃起的林加，以自身的昆達利尼能源，喚起男性骨盤中休眠的昆達利尼蛇。被喚醒的昆達利尼蛇通過差克拉而抬起頭來。昆達利尼蛇進入有上千花瓣的蓮花（濕婆）內，濕婆甦醒，蓮花發出耀人的光輝，兩者之能源合而為一。要喚醒昆達利尼蛇，必須要詠唱曼特拉（真言）、修練呼吸法、服用有幻覺作用的植物等，並經過複雜的行法與常年的修行，才能夠賦予骨盤內休眠多時的昆達利尼蛇必要的滋養。昆達利尼蛇是性能源，同時也代表生殖力。如果力量薄弱，林加便無法勃起，悠尼也無法打開。
昆達利尼蛇必須從精液中得到滋養。怛特羅視精液為神聖的春藥，是培育昆達利尼蛇所需營養的春藥。佛教怛特羅中，記述有將精液與各種魔力藥草放在骷髏中混合，進而製成春藥的技術。男性達到性高潮、射精後，昆達利尼蛇便失去了力量。根據怛特羅說法，抑制射精不但能夠保存性能源，而且沒有射精的性高潮會越來越高。女性的性感在月經時候特別升高，昆達利尼能源在這時刻也最強。月經的血被視為阿耆尼，也就是火神的化身，在月經期間性交，男子射精卻被視為好事，因為紅白混合，可以增加能源水平。而且月經時期女性不會懷孕，這時間的性交活動純粹是為了快樂。在平常，精液與血液中蘊涵的生命力，通常是往胎兒的方向移動，但是在月經時期發生性交，在肉體這煉金術的試管內，液體轉化為阿姆利達，是長生的飲料。
據說精液透過兩種方法，可以強化女性的昆達利尼能源。也就是說，精液從膣腔中釋放出來，通過膣腔粘膜，立刻轉化為昆達利尼能源，或者通過直腸，從所謂的「昆達利尼分泌腺」進入身體。滋養昆達利尼蛇的養分除了結合人類與宇宙的深呼吸、精液、月經血以外，還有大麻以及其他濕婆的神聖植物。將眼鏡蛇殺死、掩埋後，在同一地點種植的大麻，最適合怛特羅的目的使用。大麻的雌花從根部開始便可吸收眼鏡蛇的能源，吸食或服用這種花朵製成的物品，便可將隱藏於花朵裡面的眼鏡蛇力量釋放出來，而達到昆達利尼。修行者首先要高唱「本、賞卡爾！」將大麻的煙獻給濕婆神，然後自己再吸入，或在儀式中直接吹入女性的直腸或膣腔。蘊涵了大麻的性能源進入後，在身體內擴散，就喚醒了昆達利尼。
吟唱曼特拉、施行呼吸法後，原來在下半身呈休眠狀態的昆達利尼蛇便會逐漸覺醒，通過中心論往脊椎上昇，達到怛特羅修行者的舌頭。怛特羅修行者的舌頭即為蛇的頭，而他的舌尖則為蛇的舌頭。怛特羅修行者飲下大麻製成的維加亞飲料，其內涵的性能源便能獻給以昆達利尼蛇的形象顯現的女神。怛特羅修行者本身並不因維加亞而醉，他身體內的昆達利尼蛇因維加亞而得到滋養，發動了性能源。怛特羅修行者使用春藥，不僅在刺激肉體對快樂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要獻給以昆達利尼蛇的姿態顯現形體的女神。
在有名的怛特羅儀式五摩事中，蘇摩和其他的春藥也擔任了重要的角色。男性成為濕婆神、女性成為夏克提女神的交合儀式中，打破了印度教中所有的禁忌。印度教通常禁止教徒食肉、飲酒、與配偶以外者有性行為。但是怛特羅修行者卻可為行使義務，而打破所有禁忌。
男女交合即為神在世界之初所行之模仿。完整重現那行為，將無限趨近神之原始行為。（戴維，一九七八年）
在夜幕低垂時，怛特羅的交合儀式從與伴侶共同沐浴的一刻開始。燃燭焚香、散灑麝香。以香味有催情效果的麝香、龍涎香、白檀、肉桂、樟腦油等互相摩擦身體，進入五摩事的儀式。首先進食摩奇亞（魚）與摩恩撒（肉），以強壯肉體。飲酒，象徵點燃快樂之火種。就著酒肉，攝取慕得拉。慕得拉原本為宗教之「印」的意思，在怛特羅中則指有春藥及強勁效果的草木果實，如芝麻、松子、大麻、洋子花、罌粟的種子、茄參屬的果實等（魚、肉、酒、果實、交合等五樣東西，在梵語中均以「摩」音開始，因此這種儀式被稱為五摩事）。
肉體準備妥當後，便開始摩伊托納（交合）。男性在地面上繪一個三角形（楊特拉）、以蓮花座之姿態正坐於其中。女性刺激男性的陰莖，待它勃起後，女性取乘騎之姿。女性一面唱曼特拉，一面將林加滑入悠尼中。男性保持不動的姿態，女性身體上下搖動，活化昆達利尼能源。在進行交合之中，兩人吸入其拉姆或由兩根水管導引之甘加。大麻的效果顯現後，在濕婆神與夏克提女神化身的男女身體內，恍惚感擴散開來。兩人同時達到性高潮、法悅的極至震撼宇宙的一刻，最高境界的恍惚感也同時到來。這種交合的儀式，在情色祕教（烏巴尼夏得）的種種祕藥激化下，可達到最極至的境界。祕藥可分為外用（普拉瑜伽）及內服（vagikarana，維吉卡拉納）兩種，有的可讓陰莖變大、強健，有的美化陰道、縮緊膣腔、促進分泌，有些還能抑制射精或使女性反覆達到性高潮。
作者介紹│ 穆勒-艾貝林 , 瑞奇
穆勒-艾貝林（Claudia Müller-Ebeling）
1956年生，在德國、義大利、法國研習美術史及印度哲學，於1982年在德國漢堡大學取得文學碩士，曾多次前往加勒比海研究少數民族文化。
瑞奇（Christian Rätsch）
1957年生，在德國漢堡大學研究民族學，及古印地安語言、文化，曾多次前往中南美洲、尼泊爾從事田野調查，並研究馬雅、印地安的民俗療法。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春藥：從神話、宗教與社會，探討人類服用春藥的文化意涵》（原標題：怛特羅）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