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聚都在聊蟲洞、純量場和黑洞,結婚25年後和妻子分居…你所不知道的天才霍金

2018-03-14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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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物理學大師霍金(右),攝於2017年3月的倫敦。(AP)

英國物理學大師霍金(右),攝於2017年3月的倫敦。(AP)

從二十世紀中期直到二○○○年為止,劍橋大學應數暨理論物理學系都位於一棟全無建築特色的汙穢巨型建物裡面。我們只能歸結認定,能在那裡開心工作的人,肯定對周遭環境根本視若無睹,或者是基於其他非美學理由才喜愛那處老舊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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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金的辦公室和其他幾個房間的入口,都開在這間交誼廳。他的門上貼了一面小牌子:「請安靜,老闆在睡覺。」也許不是真的。多年來,霍金每天都花很長時間在那處舒適的挑高辦公室內工作,裡面有他的電腦、子女照片、幾株植物、門上貼了一幅真人大小的瑪麗蓮夢露圖像,從一九八五年以後,辦公室裡多了照顧他的看護。他唯一一扇超大窗戶俯瞰著停車場。

霍金從上午十一點開始在那裡工作,祕書會幫他確認當天的行事曆。到了一九八○年代晚期,已經無法按照行事曆做事,不管誰要和霍金見面,都必須保持彈性的時間。

在辦公室裡,不時聽見他的手持式摁壓開關發出按鍵聲響。霍金背靠輪椅,面無表情看著電腦螢幕,選出單詞來和訪客與採訪人員溝通、和同事討論、指導學生、使用電話交談、寫信並回覆信函。有時他用控制桿操縱輪椅,駛過交誼廳和通道,前往其他房間開會或參加研討會,這時你就會聽到輪椅馬達發出聲響,而且會有一位看護隨行。偶爾他會以調校合宜的電腦語音吩咐看護,幫他調整坐姿或抽吸呼吸道中的痰液。

一九八○年代晚期,霍金的看護人數愈來愈多又很稱職,他們的年齡、性別各不相同,但都喜愛霍金,竭力讓他看來很體面,頭髮時時梳理整齊,眼鏡擦得光亮,還幫他擦拭流到下巴的口水,此外就如他們所說,每天「幫他打理門面」許多次。霍金沒有選擇餘地,只能完全仰賴旁人,但不曾表現絲毫無助氣息。

事實正好相反,他的精力充沛、堅毅果斷,無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霍金的看護表示,由於他的個性強勢,不論幫他工作或與他共處都相當吃力,卻總能得到回報。

到了八○年代晚期,霍金的郵件負荷已經過重,他的研究生助理蘇.馬西(Sue Masey)和一位當時幫忙郵務的看護都無力應付。他們辛苦、周延回覆從世界各地寄來的信件、詩詞和錄影帶,許多人談起感人故事,霍金就會親自回覆。不幸的是,必須以明信片禮貌回覆的情況愈來愈多,即便霍金只親自處理小部分信函,都得佔據他所有清醒時刻。

午後一點,不論晴雨霍金都會駕駛輪椅,連同裝置在椅子上的攜帶型電腦一道外出,駛上劍橋校園窄路,隨行人員有時只有一名看護,有時是幾位學生,邁步慢跑跟上他的速度。那趟行程會穿越劍橋中心區,距離很短,再通過國王大道精品商店區、國王學院禮拜堂和評議會大樓,來到岡維爾與凱斯學院和同仁共進午餐。這時看護會拿一條圍兜披上他的雙肩,然後拿湯匙舀食物餵他。進食不影響霍金談話,他的手指繼續在手持式裝置上移動,選擇單詞和身邊的人交談。

餐後再返回應數暨理論物理系。在那時候,霍金令人膽顫心驚的輪椅駕馭惡名已經傳遍兩大洲,學生會預先前往國王大道和銀街,攔下往來汽車、貨車和腳踏車,但霍金還是依然莽撞硬闖,霸佔路權高速前行,朋友都很擔心他被貨車撞死的機率會高於肌萎縮脊髓側索硬化症。

下午四點,霍金會再次出現在應數暨理論物理系交誼廳門口。茶聚時間是這個系的固定儀式,原本閒置的空盪盪交誼廳,突然間又充斥震耳欲聾的談話聲和杯盤交碰聲響。參加茶聚的物理學家和數學家,多半穿得像個營建工人。曾有人說,霍金的相對論研究群看來就像遇上壞日子的搖滾樂團。他們聊的不是閒話家常,話題包括蟲洞、歐氏區間(Euclidean region)、純量場和黑洞。方程式潦草寫在矮桌桌面。霍金以急智巧思為談話內容定基調,不過他從前的學生表示,茶聚時聽他幾句評述的收穫遠超過聽旁人一小時演講。霍金擅長以簡短語句解釋深奧意涵。讀過他的授課筆記你就會明白,他選用的字彙是如何精準說明他的意思。

下午四點半,交誼廳又像早先迅速擠滿人那般快速清空,室內長型日光燈管除了一盞之外也全都熄滅。這時霍金駛回辦公室,繼續工作到晚間七點。霍金的學生發現,接近傍晚時他比較有空協助他們。

霍金有時在學院吃晚餐,有時則在特別改裝的廂型車裡吃飯,那是動用一九八八年以色列沃爾夫物理學獎獎金購買的,飯後司機會載他去聽音樂會或去劇院。若是提姆的學校有音樂會,他就會前往聆聽提姆拉大提琴。提姆跟姊姊露西一樣都學習大提琴,而且演奏得很好。

晚上時間霍金大都待在辦公室工作到很晚。一九八九年十二月某晚,我到霍金的辦公室和他討論我第一本寫他的書。我們討論了黑洞,我也讀了一段文字請他確認正確與否。那時我發起牢騷,說自己文筆單調乏味,而編輯又反對在科學書中穿插趣味、幽默,這時霍金說:「應該要很有趣才對啊,告訴他,是我講的!」我很有把握藉此反駁編輯,畢竟霍金的作品賣了好幾百萬冊。

這時我看著字詞一個一個掠過螢幕,我嚇了一跳,訊息寫著:「能不能請你幫我扶起來,讓我坐高一點?」糊塗片刻之後我才想通,原來這不是要給我看的,於是我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年輕男看護。他回過神,扶起霍金,幫他調整比較好的姿勢。

當晚訪談結束後我們也釐清了寫作計畫,後來霍金指示助理提供童年和家庭照片,並附上他先前撰寫的相關文稿,包括他的童年和身障等從未發表的內容。同年的五、六月,我完成那本書的科學篇章之後,就和他一道看那些文稿。

轉危為安

當一個人的生活像霍金這般成為萬眾矚目、逢迎的焦點,難免都要展現很不自然的形貌。這時不論一個人多麼穩健、成熟,或者多麼擅長幽默看待自己,你都不容易洞察事情的真相。四分之一個世紀以來,霍金一直勸說旁人別把他當成次等人類。他的勸說成效太好了,他已經讓大家信服,原來他是個超等人類。他從來沒有刻意鼓動這種想法,他說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別認為他有任何過人之處或比不上別人。然而評論者認為,其實他根本不排斥超級英雄形象。說句公道話,有誰會拒絕呢?那種形象很有趣,還能賣書。此外,阻止別人給自己冠上任何形象有用嗎?霍金針對此點提出說明:「當旁人稱之為勇氣,總讓我覺得困窘;我不過是因應眼前處境,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情。」有人認為這種說詞是假作謙遜,但也有人認為這是英勇事跡。

此後,霍金比先前更常公開擔負身障人士的楷模。一九九○年六月,他在南加州大學一場職能科學研討會上發表演說,內容幾乎稱得上激進:「有一點非常重要,我們應該協助身障孩童和同年齡小孩交融相處,這樣能確立他們的自我形象。一個人若是在早年就被隔離,怎麼可能感到自己是人類族群的一分子?那根本是種族隔離政策。」他說自己很幸運,因為疾病很晚才侵襲他,所以已經和肢體健全的朋友度過童年,也參與了體能競賽。

他稱讚科技的進步幫了很大忙,不過:「儘管輪椅和電腦之類的輔具能扮演重要角色,克服肉體缺憾,不過正確的心態更重要。抱怨民眾對身障人士的態度是沒有用的,身障者必須靠自己來改變民眾的心態,就如黑人和女性已經改變了眾人的看法。」連批評霍金的人都無法否認,就這一點而言,他走過的路比歷史上任何人都走得更遠。

霍金在世界各地往來奔波演講、接受種種榮譽、舉辦記者招待會並受到民眾奉承,而且愈來愈常由梅森隨行,在此同時,劍橋的朋友則心懷縱容和欣喜,注視他們這位超級名流的現況,心中的憂慮卻也愈來愈深。他們毫不豔羨他的樂趣,只為他感到憂心。他會不會開始相信宇宙之魂那種形象?名流的身分會不會貶低他的科學成就?那種地位和他先天頑固的本性結合之後,會不會把他變成一個任性又愛慕虛榮的人?崇高自我形象會不會影響他的家庭?他們歷經艱困逆境的婚姻還能存續嗎?民眾喜歡擁有英雄,但霍金可不可能變回早年的霍金?看來不大可能。

潔恩和喬納森的關係,只有一小群非常謹慎自持的人知道,相關新聞依然不為外界所知,媒體也不知情,這在窄小如劍橋的城鎮和大學社區是一個特例。然而,潔恩卻在一九八九年道出口:「剛開始我非常樂觀,史蒂芬也受了那份樂觀的感染,但現在他的果斷已經超前我,我趕不上他了。我真心相信,他想補償他的處境,卻往往補償過頭,任何事物引起他的注意,他都絕對會動手去做。」

那個「任何事物」已經增長到完全不成比例。潔恩覺得他能住在家裡,生活還相當正常,就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霍金想要的還要更多。更多門戶為他開啟,種種可能性超出他的夢想,也超出他有指望動手探索的極限,而且做這些事情需要的時間也超出他有指望的極限。

所有的活動、奉承和獎項,都讓他和家人漸行漸遠。羅伯特和露西積極嘗試獨立,脫離他的陰影。潔恩很少陪他遠行,也不再和他一起公開露面,她想擺脫過往,於是投入教學、園藝,閱讀和音樂,她的聲樂表現傑出,成為劍橋頂尖合唱團受器重的團員,還經常擔綱女高音獨唱。除了喬納森之外,還有其他朋友和她有同樣的宗教信仰。她在霍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改變了。她表示,那個角色不再是鼓舞生病的丈夫,「要告訴他,他不是上帝。」二十五年來,霍金和潔恩攜手應付逆境,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做得十分出色,霍金也一次又一次述說,他們的關係是他生活的唯一依靠,也是他成功之所繫。

一九八九年的《宇宙之魂》電視特別節目尾聲,播放一張霍金夫妻看著他們的孩子提姆沉睡的照片,霍金那時說:「人生夫復何求。」儘管必須面對重重問題,但霍金夫妻的公共形象不斷受到肯定。即使生活在峭壁邊緣,卻十分美好。

一九九○年春天,多年來不斷從內部弱化的峭壁最後分崩離析,個中內情鮮少有人料想得到。我在前一年十二月間和霍金談事情時,銀街的運作還十分順暢,但到了一九九○年初夏,我完成科學篇章再次來訪時已變得亂七八糟又不快樂。我待了一週和霍金交談,請他檢查那幾章文稿,不知道何故,我感覺系裡的氣氛不同了,尤其是和霍金特別親近的教職員以及霍金本人,大家都情緒緊繃,人心惶惶。

後來是一位和潔恩熟識的朋友說出原委。霍金已經告訴潔恩,他要和她分手並與伊蓮結合。即便媒體關注的行徑近似狗仔隊,霍金夫妻仍把他們的祕密保守得非常好,連我這個經常來訪,還寫了一本書談他的人,都很難相信這則新聞。這樣一段在多數人心目中都那麼轟轟烈烈的美好婚姻竟然就這樣終結,似乎相當令人悲痛。不過在最親近霍金的忠實友人眼中,兩人分手卻不令人意外。他最信賴的幾位看護請辭,不願意面對他的婚姻瓦解帶來的動盪,還有他和伊蓮的新關係。霍金的照料重擔最後都落在馬西的肩上,她艱苦努力、四平八穩的維持生活步調。

霍金夫妻在結婚二十五週年前夕分居。霍金在秋天向新聞界簡短提起他已經離開潔恩,不過也不排除兩人仍有可能復合,除此之外,他和潔恩都沒有發表公開聲明。友人都愛戴、敬重霍金,所以大家都很克制,於是在這處流言像野火般燎原的城鎮,他的新聞反倒傳播得非常緩慢。後來消息傳開,知道的人愈來愈多,劍橋和世界各地熟人圈子議論紛紛,把它看成是一起悲劇。婚姻破滅司空見慣,然而霍金的婚姻卻被認為非常不尋常。起初,輿論對他的決定都很反感,怪他離開那麼支持他的妻子。直到一九九○年代晚期,潔恩發表她的回憶錄之後,真相才隨之浮現,大家才發現那段婚姻出現問題已經許多年了。

霍金搬出西路住家,和伊蓮一起住在派恩赫斯特區(Pinehurst),那是一處很漂亮的高級住宅區,位置相當隱密,有許多住家和公寓建築,而且就位於相隔不遠的格蘭治路(Grange Road)。一九九○年代早期,伊蓮送兩個兒子上學之後,有時會踩滑板回到那處住家。

霍金放棄他的家庭,而家庭向來是他口中的生活支柱之一。他的另一根支柱:科學研究,是不是同樣面臨崩解危機?

重溫盧卡斯講座

儘管有些人擔心霍金的私生活出現劇變會憾動他的科學研究基礎,不過他依然表現出對科學研究是多麼投入,霍金表示:「渴望動手進行。」他有可能實現媒體長久以來的預言,成為一統萬象、彙整擬出統世理論的那位物理學家嗎?

霍金的研究並不屬於較新的主流派:超弦理論。不過,物理學主流會在一夕之間變換,而且心思稍微偏離,說不定還能瞧出個中關聯,循此把幾條支脈匯聚成一個完整的理論。有人低語傳述,依理論物理學標準,霍金早就過了高峰期,重大發現通常都出自年輕人。研究者的心思必須清新,還得有熱情、快速的動作,再加上天真態度。霍金肯定具備這些要素,所以將他排除在外是重大錯誤。

他能不能活得很久?他的疾病雖然持續加劇,卻非常遲緩。他是不是擔心自己來不及完成工作就死亡?他在一九九○年回答這個問題,他說自己從來不看那麼遠的事。長久以來,他一直在瀕臨死亡的陰影下過日子,如今他已經不怕死了。他從事的研究是一種協同作業,還有許多物理學家能接手進行。他從來不曾表示,必須有他才能找到統世理論。「不過我也不急著去死,」他補充說道:「有許多事情我希望能先完成。」

一九九○年六月,他的盧卡斯數學講座教授就職演說過了十年,我問他,假使他想要重寫那篇講稿,會怎樣改寫。理論物理學是不是真的終點在望?他回答:是的,不過到世紀尾聲還不會終結。最有可能統一四力和粒子的候選理論不再是他當時談的N=8超重力理論。上選理論是超弦理論,那項理論把宇宙基本物體解釋為一種纖細的振動弦,並主張我們向來所想的種種粒子,其實都是弦的基本迴圈,可能互異振動的方式。他說,超弦需要多一點時間才能構思成形,給它二十或二十五年。

我問他,相不相信他的無界構想最後有可能解答「宇宙的邊界條件為何?」他回答,相信。

霍金說明,他認為蟲洞理論對統世理論具有重大意涵。由於有蟲洞,超弦理論或其他任何理論恐怕都沒有辦法預測出宇宙的種種基本量,好比粒子的電荷和質量。

此外,若是真有人找到統世理論,那接下來呢?依霍金所述,在那之後,從事物理學就會像是征服聖母峰之後的登山活動。然而霍金也曾在《時間簡史》書中談到,對人類整體而言,這不過是個起點,因為儘管統世理論能告訴我們宇宙是如何運轉、為什麼採這種方式運轉,卻不會告訴我們,宇宙究竟為什麼存在。那只會是一套規則和一組方程式。他曾尋思揣摩:「是什麼事物為方程組吹燃火苗,生成一個可供方程組描述的宇宙?」「宇宙為什麼要這樣煞費苦心生成存在?」他說這些問題都不是以一般科學方法所擬出的數學模型所能解答的。

霍金依然渴望得到答案:「假使我知道那點,就能知道一切重要事項……於是我們就能明白上帝的心意。」他那本書就在這裡結尾,不過他曾告訴一位電視台記者:「我們能不能找出宇宙為什麼存在,就這點而言我並不那麼樂觀。」他心中並不是考量:我們是不是非得找到統世理論,才能明白上帝的心意,或是否如潔恩所提,除了從科學定律尋覓之外,仍有其他途徑認識上帝。

學界之星

一九九○年,霍金獲頒哈佛大學榮譽學位,參加頒授儀式的人還記得,同時受獎的艾拉.費茲潔拉(Ella Fitzgerald,譯註:爵士女歌手)特別為霍金高歌的歡欣情景。

當天還有電視名人專訪,交誼廳的混亂更加明顯,物理學討論只能被擠到角落。史蒂芬.史匹柏同意拍攝《時間簡史》電影版,預計由年輕導演艾洛.莫里斯(Errol Morris)掌鏡。

史匹柏之所以選擇莫里斯,部分是希望借助他來解決一個問題,那個問題若在影片開拍初期階段浮現,整個計畫恐怕不保。霍金想像,拍片時會動用史匹柏最先進科幻製片技術和特效,聲勢浩大的把《時間簡史》推上螢幕。看來史匹柏是那項計畫的不二人選,但霍金不打算讓他的私生活納入片中。

然而,史匹柏認為霍金心中設想的那種影片絕對無法吸引觀眾,也達不到他們的共同目標。史匹柏表示,《時間簡史》必須採用傳記體,兩人為此激烈爭辯,最後史匹柏佔上風,因為他引進莫里斯還說服了霍金,莫里斯有能力(就如霍金後來撰文所述):「拍出一部讓大家想看,又不會忽視書本原意的影片。」在莫里斯眼裡,霍金勇敢面對身體嚴重局限的生活,和大膽科學探索,是不可分割的題材,他決定讓霍金使用自己的合成聲音親自為影片旁白,同時一再拍攝他映現在電腦螢幕上的相貌。

莫里斯先前的作品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的訪問才華以及善用臉部特寫,這次霍金破例讓步,准許莫里斯在影片中訪問他的親友和同事,不過不擔保潔恩會答應入鏡。她和三個孩子都沒有在影片現身,只播出照片。伊蓮也不肯接受訪問,不過執行製片戈登.弗里德曼(Gordon Freedman)卻發現,她能在聲音舞台上翻觔斗,是生氣蓬勃的出色看護。就霍金的私生活方面,他不願在影片中回答相關問題也不做任何陳述,不過霍金的母親伊澤蓓爾同意露臉。後來霍金在首映會上向莫里斯致意,感謝他讓母親成為電影明星。

弗里德曼在搭配紀錄片出版的《時間簡史續篇》後記裡形容霍金和莫里斯在那三年期間,發展出「非常穩固的工作關係」。紀錄片先是在倫敦進行,但莫里斯不滿意,再改到劍橋從頭再來一遍。到了緊鑼密鼓的剪輯階段,霍金和莫里斯會在剪輯室內待上好幾個小時,努力為影片達成一致見解。

一九九二年八月,《時間簡史》在紐約和洛杉磯首映。這部紀錄片贏得一九九二年聖丹斯影展(Sundance Festival)評審團大獎和製作人獎,以及美國影評人協會的製作人獎。

最後成果也讓莫里斯開心極了。他稱霍金是:「數百萬人眼中戰勝逆境的象徵,也點出人類面對外界無情宇宙是多麼渺小。」而且這部紀錄片能成功傳達那幅形象,讓他相當滿意。拿這部紀錄片和莫里斯先前的所有作品相比,莫里斯表示:「本片知識面談得少,多了些感動。」儘管在當時看來,那似乎是艱難、深奧的題材,即便這部片中的「所有人都比我聰明」。

儘管影片之美不容置疑,同時也深獲好評,卻始終沒有觸及廣大觀眾。事實上,那部片子從來沒有採行大眾行銷方式發行院線,也因此無法普及大眾。

談到霍金的私生活,縱然全世界都為之天翻地覆:對他來講,伊蓮已經成為非常重要的人,他自己也成為電影明星。不過即便如此,幾年之後當我再次拜訪霍金,到辦公室和銀街交誼廳與他見面時,感受到時間彷彿始終停頓不前。我在一九九○年寫下的敘述,換成當天來寫亦無不可:

細微咔嗒聲響,來回上下顯示在電腦螢幕的字詞,合成語音逐字客氣發言,學生、看護和同事往來進出。下午四點整,杯子像玩具兵列隊般整齊擺上交誼廳櫃台。牆上一排肖像是昔日的盧卡斯數學講座教授,從畫中俯瞰這一小群遇上壞日子的搖滾樂團團員,凝望他們邊啜飲下午茶,邊以他們的古怪數學語言交談。在他們當中有個從一切正常標準來看都很可憐的人物,就像在蓋伊.福克斯之夜(Guy Fawkes Night,譯註:英國為紀念十七世紀弒君陰謀失敗之慶典)前往參加大篝火慶典的傢伙。他披著圍兜,護士扶著他的額頭,另一手端著茶杯擺在他的下巴底下,再讓他的頭部前傾,以便能喝到茶。他的頭髮蓬亂、嘴巴鬆垮,眼鏡從他的鼻梁稍微滑落,雙眼流露疲態。不過一聽到某個學生不莊重的俏皮話語,他就咧嘴露出笑容,也為宇宙帶來光輝。

我那本一九九○年寫的書,最後以這句話結尾:「在這段矛盾衝突,不像是真實的故事當中,不論未來發展如何,我們都可以期盼往後會有某位藝術家,正是捕捉到這張咧嘴笑容來幫霍金繪製肖像,那幅肖像就可以掛在他辦公室門旁的空位。還有,門上那面小牌子撒謊。老闆並沒有在睡覺。」

那是超過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霍金當時四十八歲。

(本文部分內容經刪節)

作者介紹|吉蒂.弗格森(Kitty Ferguson)

演唱家、指揮家以及科學作家。

美國德州人,自幼學習音樂也熱愛天文與物理。十九歲進入茱莉亞音樂院,此後定居紐約、紐澤西州四十八年,於一九八〇年代晚期退休,弗格森透過寫作、演講,將科學知識與科學家故事介紹給一般民眾。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時空旅行的夢想家:史蒂芬‧霍金【2017年全新增訂版】》(原標題:理論物理學是否終點在望)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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