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企圖,要比國語歌厲害之外,我要飆上去,飆到跟國外音樂一樣的標準,但我是唱台語喔。於是我去英國,去他們錄音室,去看他們怎麼處理音樂、怎麼製作。」
那張專輯的林強,已經不只是向前行,他向前衝、向前飛,他與英國製作人John Fryer合作,整張專輯曲風揉入金屬、電子、舞曲等元素,封面包裝不是美帥大頭沙龍照,而是張抽象風格的插畫。他衝過頭了,「好多人寄回來罵,說我前兩張琅琅上口,怎麼這張這麼吵,說我崇洋媚外、狗吠狼嚎、震耳欲聾。」
時隔20多年,他依然記得那些激烈的負評,那時的他,備受打擊,難受的,倒不是銷量暴跌,而是他自覺想帶給聽眾的,不被珍視,不受理解。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當時是自己走得太快,而不是走錯了。
「時不我與。」他淡淡說了這四個字,林強的人生軌道,幾乎也從那一刻慢慢偏離了,他浪蕩匪類,他學著西方樂團的音樂狂飆,也跨過所有紅線。應該說他還是幸運的吧,他終究是別了那一切,也逃開了「27俱樂部」(西洋樂壇許多知名歌手、演員或作家都在27歲年紀撒手人寰)的魔咒召喚,林強笑:「因為我人在台灣,毒跟槍,都不好買。」
在侯孝賢引領下,林強最後遁入電影的世界,不寫台語歌了。後來的日子,他漸漸不上電視,刻意隱身幕後,很多人慢慢忘了他,還記得的也只會認為,林強從此只活在電影配樂的世界了。不過,林強沒有忘記Lim Giong,那個他用台語發音直譯的英文名,他一直都還記得林雙不那些書裡的話,記得他心所愛的台語與這塊土地的文化風貌。
這些年,林強持續用著Lim Giong名號走闖這個不那麼包容理解不一樣的世界,只不過,也許是年歲漸長後的瞭然,歷經現實人生幻變後的清明,他慣常低調。
他參與了好幾部紀錄片的台語配音:「綠的海平線」、「返家八千里:黑面琵鷺」、「跟著賴和去壯遊」。故宮80週年,他用台語唸誦黃庭堅「花氣薰人帖」;兩廳院30週年,他在兩廳院廣場開電音party,表現原住民族敬天地祖靈、珍惜感恩的精神。總歸到底,都與台灣這塊土地相關,與人文、環境相關。
本土不只是三太子 也不是排他
林強憶起十多年前和「阿章」陳明章的約束。關於台語文化,關於所謂本土,他們有個戰略:一人顧傳統,一人拼創新。陳明章在傳統的道路上努力,林強則往前闢徑。
在很多面向上,台灣社會或許慣常從眾,習慣既有的,不做新的,「所以很多人以為的傳統或本土,就是那個樣子,三太子、民俗、藍白拖,那都對,但還有更多。阿章聽得懂,他說他做傳統,所以我就去走實驗的、新的,那是寂寞的,但甘願受,因為是歡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