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說中文的人的生意!」一個西藏老人的怒吼,讓他開始思索「語言」的意義

2018-01-13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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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說話的人是一位穿著傳統藏裝的嚴肅老人,身軀佝僂、聲音卻仍然洪亮,我正站在貨架前挑選搭配大餐的零食,老人站在櫃台邊,看來應該是這間店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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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說中文的人的生意!」,老人皺眉,臉上寫滿嫌惡,手上抓著汽水的多次比了比外面,將因為錯愕而愣住的我往外拉了一下。

「別在意,你剛好遇上比較固執的老人家,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隨著1970年代改革開放,中國推行新的民族政策,旨在削弱民族之間的差異性,藉此形塑新的民族國家,卻也加深了民族之間的衝突。多次是來自四川地區的藏人,八歲時與哥哥一起離開家鄉,在印度長大。白淨的膚色與不凸顯的五官,乍看之下與既定印象中的漢人臉孔無異,這也給在流亡社群長大的多次帶來些許麻煩。

「以前,因為我的口音不太一樣,學校的藏文課老師特別愛叫我起來朗讀課文,」

「有一次,老師特別找我麻煩,要我唸『拉薩』這個字,還讓我唸了兩次,第二次時我就直接摔書走了,所以我的藏文成績特別差,英文還好那麼點,畢業後就做了翻譯。」多次笑著說。

西藏地區極大,藏語南腔北調,一般以拉薩音與安多音為主,這兩種口音的學習對來自四川的多次而言,不啻為一道難題。相較於中文,藏文發音複雜,部分中文母語者在學習一段時日後,仍然無法精準掌握一些單字的發音,例如地名「拉薩」,在中文無法完整音譯,便寫作「拉薩」。藏文課的老師便藉著這個單字,暗諷多次不是藏人,而是欺壓藏人的漢人

那麼,什麼才是標準的藏語?

「在我爸爸使用的藏文方言裡,太陽被唸成『各陽』;媽媽的藏文方言裡,被唸成『德厄愛』,一般藏語則唸成『米瑪』。」多次的父母都出生在流亡政府所定義的「大西藏地區」,也在藏區裡成長受教育,語言,總是民族問題當中最為複雜的部份。

政治符號與生命軌跡

關於達蘭薩拉的文章極多,在此駐留的記者留下大量資料;難民也擁有自己的作家聚會;旅客被山城景色吸引後,社群軟體上從不缺乏優雅的短篇小品。但無論這些文章的目的是什麼,出自什麼樣背景的寫作者之手,總是有兩個詞彙被反覆提及:流亡與流浪。

流亡多半出自於迫不得已,流浪卻是一種選擇,隨意混淆雙方,或是任何一方在言談中擅闖邊界,都是一種無知的冒犯。同樣身為異鄉人,自身之外皆是無以命名的過客,絕不能妄想改變些什麼。一般而言,難民不耐「流浪」,「流亡」則是慣常忍耐的不舒適;出生於和平的人們多少對於「流浪」帶著憧憬,好奇「流亡」的真實樣貌。這兩類人並不適宜發展長遠的關係,山城卻總是讓這兩類人走到一塊,困惑、難堪,窘迫,在一連串錯誤後,以異國戀情開場,卻少人能善始善終。

在山城,苦難的犧牲者多半能在他人文章中倖存,反倒是伴隨著苦難而生的小人物常為寫作者所遺漏,但相較於明確標示出難民身分的無國籍者旅行證件,這些環繞著難民共同生活的小人物,往往映射出更多生命行走的軌跡。

沿著廣場前的道路前行,我向從大昭寺回來的坤桑打了聲招呼,坤桑在西藏出生,六歲時來到印度,並在當地大學完成了多媒體學士學位,在達蘭薩拉擁有一間攝影工作室。平日坤桑協助外國團隊在此拍攝紀錄片,在街頭攝影,也寫生活在這裡的小人物故事,故事裡有難民、有與難民一起生活但領有國籍的人。對坤桑而言,難民的身分是生命當中極為重要的部分,不能否認,但也不能因此忘了去追尋生命裡其他的部分。

「最想去哪裡旅行?」我問,

「韓國吧?」

作者介紹|南哲純美

南哲純美,出生在海島的90後,在不同的文化裡長大,迷惘過也流浪過,現在正努力在世界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想想論壇(原標題:山城裡的「流亡日日」:在印度慶祝藏曆新年)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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