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醒來我都在想,我為什麼還活著。我帶著這個疑問活著,但並不為了得到任何答案。—任航 2015.09.24
2017年2月24日,中國著名人體攝影師任航自殺離世,始終擺脫不了抑鬱症的糾纏,只活了短短29年。
裸身男女交纏,凹折出奇詭的姿勢、色彩濃烈、光線對比鮮明,這些都是任航的標誌特色。白冷的強光毫無保留地打在主角身上,人體在他精準的鏡頭下就像是手術刀下的肉塊,被任意切割重組,看起來非人、疏離又超現實。
一台傻瓜機打天下,我拍照就是為了好玩!
而這些看似刻意擺拍出來的前衛作品,卻多是隨興所至,用一台陽春底片機拍的,底片洗出來也從不修圖。任航是直覺式的攝影師,看到美就按下快門,邊拍邊忘情喊著「太漂亮了!」只享受當下的靈光,展出時甚至連作品標題都不訂。他攝影的初衷很簡單,不為傳達什麼深刻意義,而是單純想滿足當下創作的衝動,以得到快樂。他說:「拍照就是想做件好玩的事,讓生活過得好點!」
任航的攝影之路始於偶然,帶著一台爸爸郵購的傻瓜底片機去北京念書,開始隨手記錄生活,拍城市、校園、花草,偶爾也包含剛洗完澡裸著身子的舍友。拍著拍著也就拍出了興趣,拉著朋友邊玩邊創作,興致來了就上天台裸一裸,打發百無聊賴的日子。對任航來說,攝影不是工作,比較像朋友間的愉快聚會,作品中出現的人物幾乎都不是專業模特,而是他信任的朋友。他只有在最放鬆的狀態,才能拍出好作品。
「那是裸體,所以不該被看見!」 他在中國處處受限
作為一位專拍裸體的攝影師,任航在中國的發展困難重重。找不到印刷場幫他印攝影集、作品在展覽時被觀者吐痰唾棄,甚至還因為在戶外拍攝裸體照而被逮捕過好幾回,罪名是「聚眾淫亂」。任航曾在採訪中說到:「這裡的人認為裸照是敗德的,因為展現了該是私密的東西⋯⋯如果你放裸體照上網,人們不會在意構圖、美感、光線或任何藝術性,他們唯一在意的是:那是裸體,所以不該被看見!」
因為和當局發生過無數衝突,許多人將他與艾未未等顛覆性藝術家相提並論,但任航多次聲明自己從來沒有什麼政治意圖,就是本能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沒想太多,也沒有想透過相片改變社會。
抑鬱是潛伏在他心中的獸,走再遠都會回頭找上他
在外人眼中,任航和一般年輕人似乎沒兩樣,和朋友相聚時愛開玩笑,成天在路上晃蕩,看起來隨興又自在。然而他心中清楚,深沈的抑鬱總會突如其來,夾帶著頻繁的幻聽和幻覺,半個月、一個月循環一次。抑鬱是頭潛伏在他心中的獸,走得再遠都還是會再回來找上他。高中有段時間,任航天天騎著腳踏車翹課,到處找適合的樓,「想著哪一天要真的不行了,就爬上去一跳。」
紀錄片裡,任航說很怕被別人問:「你怎麼了?」因為他自己也解釋不了到底痛苦從何而來,每次的抑鬱都是隨機的,沒有徵兆、沒有原因,所以無從預防。在2016的一次專訪中,任航無奈說到,「沒錢、失戀、有人欺負你,都沒有。家庭不和,沒有。父母離異,全沒有。我的人生特別正常,也可能就是太正常了。」
星星的殞落
敏感的任航也寫詩,把他的慾望、抑鬱和困惑血淋淋地掏出來,毫不遮掩地公開在個人網站上。這些短短的小詩直白、慧黠,又荒誕到令人發噱,和他的相片調性一致,飽漲著青春的能量,卻又同時讓人感到虛無和寂寞。他在一首創作於2014年7月16日的詩中寫到:
《禮物》
生命的確是一份
珍貴的禮物
可是我時常覺得
它好像送錯了人
長期懸在極端情緒上擺盪的他,終究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退回了這份禮物。選擇一躍而下的1個月前,任航曾在微博上寫到「每年許的願望都一樣:早點死。」「希望今年能實現。」
如今回頭看這段預言,縱然令人心碎,但或許我們也該為他感到開心,終於如願卸下日復一日的苦痛,獲得了永恆的安寧。
責任編輯/趙元
自殺不是唯一解法,勇敢求救並非弱者,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透過守門123步驟-1問2應3轉介,你我都可以成為自殺防治守門人。
※ 安心專線:0800-788-995(0800-請幫幫-救救我)
※ 張老師專線:1980
※ 生命線專線: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