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經濟性產業最大的風險有兩種，一是洗錢會被警方查緝，另一則是遭司法追訴。首先，讓我們來看看旅遊樓鳳性產業業者是如何規避司法追訴的。旅遊樓鳳在跨國聯絡時，會使用到 LINE、WeChat、WhatsApp 等通訊軟體。因產業鏈中各角色均使用不同通訊軟體，以及數位電話來聯絡，如國外機房與國內雞頭以WeChat 互相聯絡，國外機房與國內消費者以 LINE 聯絡，雞頭與性工作者聯絡則依國籍分別使用 WeChat、WhatsApp，因此警方要拼湊出完整的性交易訊息流程十分困難。更不用說，產業鏈中各角色不一定在臺灣境內，若業者所使用的通訊軟體公司將資訊存放在外國，也會因申請通聯、個資曠日費時等因素，製造出許多斷點阻止司法追訴。換言之，警方根本無法及時遏止媒介性交易，再加上通訊軟體帳號申請容易，便成為機房大量利用的工具。
只有小姐被抓到≠性交易
另一方面，對性工作者來說，警察如果要進入出租套房或旅館、飯店房間，需事先向法院申請搜索票等，因此小姐單獨居住在套房內是安全的。與過去應召站模式需要乘坐交通工具會遭警察攔檢相比，已大幅降低司法追訴風險。會遭到司法追訴，只有當性交易完成後，嫖客離開時開門的當下風險最大。另一項則是小姐可能會遭到嫖客白嫖、暴力對待等。
有鑑於此，旅遊樓鳳採取先收費、提供陪同洗澡（按：為躲避警察喬裝成嫖客）等服務，藉此減少性交易的風險。如有小姐遭到嫖客暴力對待、搶錢，就會立即通報給位於附近的雞頭協助解決問題，而嫖客此時通常怕事情鬧大，往往選擇付錢妥協。如果警方查獲時，只有性工作者與嫖客在房間內，沒有抓到媒介性交易的機房或雞頭，警方亦無法以刑案移送、無法獲得刑事績效，僅能以《社會秩序維護法》移送性工作者。且實務上，警方往往無法證明性工作者的獲利所得與性交易有關。
在司法偵查上，也時常無法認定是否有媒介性交易，原因是警方無法證明屋主、性工作者、客人在性交易後有獲利分潤。即便要向上追查，也只能通知房東出面說明，但由於出借場地的房東大多是不知情的第三者，因此追查租房子的人頭亦往往毫無斬獲。此外，對於旅宿業者來說，只要證明沒有門禁，或是僅為訪客拜訪管制並無媒介及從中獲利，即可明哲保身。於訪談過程中，某位機房表示，數年前在臺灣一次性交易的價金，小姐會先以面交方式分給三七仔、雞頭、馬伕等，除非現場被司法單位查緝，並不會留下相關證據，遭到司法單位追查。但機房為了將資金帶到中國繳交各項費用，會以跨境匯款或是人力方式攜帶出境。
機房才有司法風險，嫖客與小姐頂多罰錢
不過，機房如被司法追訴也是跑不掉。因為跨境匯款與網路電話，是機房從事犯罪行為被司法單位定罪的明顯證據。這是因為，申請網路電話需要電信公司安裝，也就會有申請人的資料。而跨境匯款，以金流查緝也是非常容易。對於業者來說，只能賺一天是一天。
「就是要增加小姐跟雞頭的人數，我們才能賺錢。我們有專門的外務在收錢，然後中國用對匯的方式，一個月匯一次給我。我先在中國開戶，他再轉匯給我。你說在洗錢的喔，我們這個還不用啦，因為金額不會很大。你看一單才3百，如果有員工回來臺灣，順便處理就可以了，看要帶錢出去或是存到自己的帳戶。大部分帶出去不會超過10萬元，我們收的錢大部分當天或幾天內就會處理掉，所以不會留太多錢在身上。」──阿欽（機房）
截至2019年7月31日，臺灣警方仍未查緝到完整的旅遊樓鳳性產業鏈，只查獲些許雞頭旗下的性工作者，機房仍未有起訴紀錄。臺灣警方對於查緝旅遊樓鳳性產業有許多困境仍待突破，例如：簡化調閱機房所使用通訊軟體資料、增加跨國合作等。就我看來，在諸多司法追訴的困境下，整個性產業鏈能獲取大量利益且風險降低，也是旅遊樓鳳蓬勃發展的關鍵因素。
作者簡介｜張榮哲
高中畢業後報考警察專科學校，擔任公務員十餘年，而後考取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以一篇〈大臺北地區旅遊樓鳳新興性產業分析〉，取得犯罪學碩士、司法官學院傑出論文獎。
2020年，臺灣掀起一場論文抓鬼大賽（查誰的論文是抄襲），此篇論文點閱率瞬間暴增，因而有「樓鳳碩士」之稱。但作者自認鹹魚肥宅，平時愛好動漫。
作者因工作期間接觸到多種犯罪態樣，且能訪問到嫖客、雞頭、掮客、應召機房業者，決定以樓鳳為研究主題。於是，每天蒐集4家應召站攬客訊息，比對雞頭PO出的班表、花名冊，還差點被誤認為色情狂。
一路上的蒐集與研究，要特別感謝指導教授、口試委員、助理，以及最重要的妻子，雖然很多時候付出的努力看似徒勞無功，但花費的時間都是有收穫的。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任性出版《樓鳳，性淘金產業大揭密：警察帶路，立馬看懂江湖規矩，菜雞一夜成為老司機，乖乖女聽懂所有men’s talk》（原標題：人人有風險，但警察辦不了）
責任編輯／陳怡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