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越號搜救紀實》潛水員自白:要離開那曾住滿女學生的客艙時,一股力纏住我的腳…

2017-10-20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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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在心裡數到六十,也就是說我決定用一分鐘的時間再次進入客艙,如果什麼也不做就這樣返回,我會不放心。我再次找到門口潛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臂,沒有。再稍稍往下,還是沒有。我調轉方向找到牆壁,那裡也沒有。我在心裡數著數字──難道是幻聽嗎?數到六十,還是沒有找到失蹤者。正當我死心,決定調轉方向搜索其他客艙的瞬間,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慢慢向我逼近,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下,後腦杓撞到了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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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我又聽到與最後一次相同的聲音,這次是我製造出來的聲響,緊接著有股味道鑽進我的鼻腔。那氣味是陸地上少有的奇妙味道,無法單用一種比喻來形容,像浸泡在水裡的木頭和燒紙的味道,與肉開始腐爛的味道摻雜在一起。

我朝著聲音和味道的方向伸出手,原本應該放鬆肩膀摸索式的移動,但那當下由於興奮和恐懼,伸出的手臂像是拳擊比賽時打出的直拳,碰到的衣櫃搖晃著倒了下來,那上面堆積的物品全向我傾瀉而來,沉重冰冷的鐵塊砸在我的後頸,碎玻璃撞上我的面罩,要是沒有戴面罩,那些尖銳的碎玻璃恐怕已劃破我的臉。

我快速將手臂伸過頭頂,撐住掉了一半的石膏板牆,剛剛是物品傾瀉,現在搞不好會出現牆壁坍塌,那可就不是脖子和後腦杓受撞擊而已了,大概連生命都會有危險。我像接受體罰一樣舉著雙手,脖子、肩膀、手肘、手腕到指尖都顫抖起來,每個關節都像被匕首割過一樣陣陣刺痛。向我慢慢飄來的那個模糊發白的物體,像是要來打招呼一樣很快來到我面前。進入船內以來,這種直線的移動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只能原地不動等著物體靠近。

那是失蹤者。

這次不是身為潛水員的我找到失蹤者,而是失蹤者找到了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像是要我抱住她一樣,失蹤者的頭貼在我的肩膀上,她的長髮散落到我的胸口。如果可以,我想先把她推開,再找可以一起出去的方法,但若是鬆手牆搞不好會垮下來,我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扶牆而立,肩膀的痙攣轉移到胸部和背部。我稍稍移動一下兩條腿,再次站穩時,失蹤者的頭髮突然擋住面罩,原本只有十公分的能見度瞬間變成零!又窄又深的空間感衝擊著我,同時也感到脖子緊繃。

這時,失蹤者的臉慢慢移動到面罩前,不上升也不下降,正好與我面對面的停在那裡。她閉著眼睛,表情像睡著了一樣十分安詳。我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在珍島焦急等待著的父母看到這安詳的表情。我把手輕輕放開再扶住牆,反覆嘗試了五次以上,才好不容易找到把手鬆開牆也不會移動的瞬間。我放下雙臂,頓時一陣暈眩。遠處,極遠處傳來柳昌大潛水員的聲音。

「喂!羅梗水,你這兔崽子,又是你啊?快回答!給我上來,立刻返回!」他破口大罵道。

我後腦杓受到撞擊時有一側的耳機脫落了,支撐石膏板牆、查看失蹤者時,完全沒有察覺到耳機的聲音減弱。到底過了多久呢?難道我錯過了限時三十分鐘的警告?

我先向上面報告:「找到人了,準備上岸!」

反正回到駁船後也要被臭罵一頓,當務之急是盡快帶失蹤者離開船艙。因為我的體內積滿了氮氣,有種喝醉了的感覺,要是在這裡暈倒會釀成嚴重後果。我拉了三下線後抱住失蹤者,跟她打了聲招呼。「謝謝妳來找我。」

那時如果不是娜萊自己來找我,我可能就錯過她,繼續去搜索下一個客艙了。如果是那樣,要再找到她會需要更多時間和努力。我至今仍堅信,那時娜萊不想讓我錯過她,所以一直發出聲音叫住我,直到她找到我。

本文經授權選摘自時報出版《謊言:韓國世越號沉船事件潛水員的告白》
責任編輯/鐘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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