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水越高代表員工越有生產力?了解「鮑莫爾成本病」,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2017-09-13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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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莫爾是美國經濟學家。他的職業生涯漫長且多產,一九四九年完成博士學位,最近一本書是在二○一二年出版的。但他最重要的貢獻之一,是解釋現代經濟的眾多領域為何呈現生產力成長停滯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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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服務業(包括重要部門如教育)會出現一種稱為鮑莫爾成本病(Baumol' s Cost Disease)的現象。經濟學家認為,工資應該與生產力約略相符:一個勞工的生產力愈高,一家公司愈能付得起更高的工資給他。然而薪資未必是這樣運作的。

隨著經濟的成長與發展,有些產業的生產力會變得高很多。例如汽車業的勞工學會以低成本做出更高品質的汽車,同時製造出更多的汽車 。汽車業的生產力提高使得工資上漲(還記得亨利・福特嗎?)。但在經濟成長的國家,汽車業或電子業也許愈來愈善於以少做到,其他部門並沒有。餐廳服務生並沒有從一小時服務六桌客人變成六百桌,理髮師也沒有辦法同時幫六個人理髮,音樂會的小提琴手無法比現在更賣力演奏協奏曲,牙醫師還是一次只能埋頭處理一張嘴。

但在這些生產力成長很緩慢或甚至沒有成長的所有服務業,薪資通常也會逐漸上漲。舉例來說,在樂團演奏通常不會讓人致富,但現在的小提琴家確實比十七世紀時賺得多一些。這些職業的薪資之所以會上漲,是因為工作者身處的勞動市場和每天早上辛苦前往汽車廠上班的勞工是一樣的。當高生產力產業的薪資上漲,餐廳的勞工和理髮師等可能會辭掉服務業的工作,到工廠幹活。

但這便造成這類勞工(餐廳勞工和理髮師)變得少到難以為繼;薪資尚可的工廠勞工下了班會想要花錢理髮或上餐廳吃飯。低生產力工作的價格和薪資因此上漲,直到有足夠的勞工從工廠被引誘回去,可以滿足理髮等等的需求。餐廳和理髮廳被迫調高薪資,雖則員工未必更有生產力。高生產力的公司會讓整個經濟體的生活費用全部拉高。

鮑莫爾成本病是指:由於整體經濟變得更富裕更有生產力,很多重要部門的成本常會隨著時間而提高。醫院必須提供醫生和護士愈來愈高的薪資,儘管他們照顧的病患並不比一兩代之前更多。老師教導的學生和十九世紀末差不多(就是一間教室),但老師的工資—雖則低於很多人認為的應有水準—還是比一世紀以前高很多。總的來說,公共部門的就業通常遵循這個規則;薪資必須提高以便維持和民間部門相較具有競爭力,雖則公共部門的生產力提高得很緩慢(如果有提高的話)。

這種發展模式一般被認為是不好的,此所以教育和醫療衛生的費用那麼高。但這些服務的低生產力和高費用有一個必然的結果:工作太多。自一九九○年起,美國的總就業增加三○%多一點。對照之下,教育和醫療衛生部門的就業卻增加一倍。關於工作的未來,一種看法是這些部門—教育、醫療衛生和政府—會繼續成長:因為其他經濟領域的生產力大增,釋出的勞動力會被低生產力的海綿吸收。

但從很多方面來看,這是對未來的悲觀預測,例如暗示重要的公共服務永遠不會變得更便宜、更容易取得。這樣的未來可能也難以為繼,隨著醫療衛生或官僚的支出占國家預算的比例愈來愈高,通常會形成壓力而必須縮減成本和分配使用。

但數位革命蘊藏著改變此發展模式的潛力。試以高等教育為例。一千年來大學的技術並沒有改變太多。現在和遙遠的過去一樣,學生齊聚一室,聽一位學者大聲講解數學或歷史。如果一所學校要收更多學生,可以擴大講堂,但不用多久就必須增加更多建物和教授。從歷史來看,高等教育的生產力幾乎是零成長。

高等教育的生產力欠缺成長會造成一些後果。如同前面所說的,高等教育的就業人口在一代裡增加了一倍。學費穩定地大幅提高,比通膨率還高。學費上漲會對學生和政府造成壓力。除了美國的學費上漲,以前不收學費的國家如英國也開始收了。不僅如此,政府的學費補貼和學生借貸也增加了。

儘管有這種種狀況,大學在教育學子這件事情上並沒有明顯做得更好。在各個富裕國家,上大學與完成學業的學生比例維持平穩;美國從七○年代之後幾乎完全沒有增加。如同前面討論的,自二○○○年以來,在先進國家,大專程度勞工的工資一直停滯不前。富裕國家高等教育的經濟角色愈來愈吃重—從就業和支出所占的比例來看一直提高再提高,然而人民的教育程度和學位的報酬率都沒有增加。

成果平庸而成本提高,這促使企業家和技術專家對這問題產生興趣。隨著學生、導師和教授之間的線上溝通逐漸改善,線上教材愈來愈精緻,線上教育的模型開始浮現。這些模型一般通稱為慕課(MOOCs),意指「大規模開放式線上課程」。實務上有很多不同種類的慕課,可依此發展出很多相異的教育形式。總體來說,慕課對於教育界是很重要的發展。

一般而言,慕課是包含線上教導和作業的線上課程,通常採互動形式。學生可以註冊一門課,透過視訊講課或指導來學習,有問題可傳電郵給導師或在線上的討論平台解決,完成作業後交出去(通常依學生程度分級),然後完成線上考試。一旦創造了慕課,不論學生人數多少,只要有興趣差不多都可以上。對提供慕課的機構而言,第一百位註冊的學生與第一百萬位的成本相差不大:兩者基本上都是零。只要有網路,學生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參與慕課的課。而且可以在任何方便的時候修課:晚上下班後、吃午餐時、週末假期等等。

不難看出這會帶來多大的改變。多一位學生的成本幾乎是零,慕課採取的是與傳統大專不同的經濟模型:生產者的誘因是先投入很多固定成本創造高品質的慕課,希望能吸引大量的註冊學生來分攤(收費方式有時是註冊費,但更常見的是對想要上完課之後取得證書的學生收費)。對學生而言,這表示可以花很少的錢很輕鬆地去試聽課程,實驗不同的科目或不同提供者的課程,同一種課上很多次,或是分段上課拿學位,也就可以花很少的錢很輕鬆地透過慕課補足傳統的教育或職業訓練。

不過並沒有一種線上教育的單一模型可以滿足所有需求,或全盤取代現有的高等教育。慕課很適合取代某些教學方式,有些不是那麼適合。但教育產業要出現大規模的擾亂,並不需要全部的高等教育都上網。如果請人們想像大學的樣子,多數人腦中出現的意象,可能是充滿維多利亞建物的美麗景致,有心向學的學生和專注的教授一起進行高尚的討論。實務上一般的大學經驗非常不同:通常是在一所不是特別具有競爭力的大學(換句話說,不會排拒多數申請者),由平庸的教授使用極其普通的教材教導大量的課程。這類經驗可以很輕易換成線上課程而不太損及品質。誠然,大學本身很多時候也選擇做這樣的交換,推動所謂的「翻轉教室」,學生在線上接受大部分指導,然後到實體教室與教授或研究生助理討論問題。

透過進一步實驗,線上課程的品質會慢慢提升。在很多教育情境下,以這些課程取代親自講課是有道理的。結果將帶來另一種教育經驗,對多數學生而言可能和以前一樣好,但對學生和大學而言都便宜很多,雇用的平庸教授也會少很多很多。

在慕課的世界,會由頂尖講師和高明的製作群組成團隊,創造很優異的少量入門經濟學課程,導致數以百計或千計的入門經濟學講師因此變成多餘的。那少數團隊或許會賺很多錢,雖則花在教學的總金額會減少。同時,過去在學術界擔任教授的收入不錯,現在可能必須辛苦接一些較不穩定且報酬較低的合約,擔任家教,輔導那些需要親自指導以補充線上課業的學生,原本做這些工作的很多低技能教學助理會被擠出這個產業。過去維持大學運作的很多行政人員和服務人員會失業。技術能在某種程度內改善成本病,可能為消費者創造更優質更平價的經驗,但工作機會將少了很多很多。

拿醫療衛生做比較雖不是很完美,實際上可能也會受到類似的因素影響。更多的診斷工作將遠距進行(或自動化),為那些改良遠距醫學模型的人創造財富。這又會迫使很多醫生進行調整,也許從事非常不同且工資較低的工作,帶動醫界各種就業類別向下取代(downward displacement)的過程。人們仍會希望在醫療衛生方面得到親自的服務,但最主要的不是昂貴的專業領域;而會是與床邊態度或情感投入相關的,或是服務者願意從事的辛苦工作(比較基本、勞力且通常不愉快的)。

當我們的智慧手機裡的遠距監控設備可以進行目前在醫生實體辦公室裡的多數互動(但必要時還是可以獲得親自的健康諮詢或治療),這樣的世界從很多方面來看對病患都是比較好的。但要實現這樣的理想,必須從制度裡去除大量的無效率勞動。

教育與醫療衛生是上一代龐大的勞力海綿。但數位革命帶給我們的主要希望,在於讓這些部門變得更優質更平價,意思是可以利用較少的人力做到目前為止由很多人耗費高昂成本完成的工作。從就業的三項難題來看,表示我們將來可以有高就業的公共部門,但必然要付出的代價是低生產力和非常龐大的醫院、學費和稅金。

作者介紹│萊恩.艾文 Ryan Avent

《經濟學人》資深編輯及專欄作家,也是《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新共和國》、《大西洋》和《衛報》等刊物的撰稿人。他曾出版《封閉之城》(The Gated City)分析美國城市遷移情況,亦曾擔任勞工統計局的經濟顧問和產業分析師。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商業周刊《二十一世紀工作論:勞工被人工智慧取代,我們的工作、生活與社會將往哪裡去?會變得更糟或是更好?》(原標題:成本病與創造就業的缺點)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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