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相聚、對天高歌,蒼茫天地間的快意生活!尊重自然土地,最富足自適的蒙古人

2017-08-24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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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尊敬大自然的蒙古人,靠著古老的生活智慧,在荒涼的草原上過著富足自在的生活。(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懂得尊敬大自然的蒙古人,靠著古老的生活智慧,在荒涼的草原上過著富足自在的生活。(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蒙古包只是牧民歇息、飲食和家聚的地方。蒙古包外四望無際的曠原,才是牧民的天地。我們忙著四處拍攝,穿梭於牧民生活真情實景之中。冰凍受不了,我們不時躲進帳內火爐旁取暖,喝一兩杯滾熱的奶茶,吃幾片乾牛油。初時在蒙古包,已見到幾位男性長者在另一屋中,圍著火爐,邊飲酒,邊閒聊。他們說的是蒙古話,聽不懂,亦無法攀談。約兩個小時光景,再進來,見他們一邊相互勸酒,一同唱起蒙語歌來。再過一兩個小時,他們仍喝著酒。或許是酒意濃了,不再說話,也不共唱,而是你一首我一首的接唱起歌來。剎那間,我心弦為之震撼。他們之間,哪裡是對談?哪裡是對唱?哪裡在對喝?而是各自用語言、用歌聲、用心靈向他們的「長生天」對話。只要在內蒙古行走過的,都難以忘懷蒙古族人的好酒善唱的歡宴。之前,我總以為,唱歌是蒙古族人賓主相娛的習慣。這一刻,看著幾位長者擱下酒杯,各自忘我地、一首接一首地吟唱。恍然間我明白了,牧民的唱歌不全在歡娛相聚,更重要的是向他們長生天的傾心對話。草原上,天何其高,地何其大,隻身孑影在牧羊,何其寂寥!人在天地間,何其渺小!低吟高唱,原是生命存在的呼喚,與百靈鳥優美的歌聲,穹蒼中的雕鳴,交織著草原的天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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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過這番寒徹骨的體驗,不會真認識歷史人物的偉大。遙想歷史:西漢時的張騫,孑身持節在冰封萬里的貝加爾湖牧羊十餘年的情景;走過了新疆才明白,唐朝時的唐三藏,在黃沙萬里、蒸熱難熬的戈壁灘上,踽踽獨行的苦行。張騫活在漢武帝時期,三藏活在唐太宗時期,都是雄主盛世的時代。難道只有在這種時代,才能出現這種氣宇非凡的偉人?這莫非就是我們常說的「時代精神」。

在冰天雪地的日子,最溫暖的地方是蒙古包內。在蒙古包內的中心地方,一直生著熊熊的火爐。火爐上總是掛著一大壺開水,男女老幼一家圍坐在火爐周圍,親密溫暖,與外邊的冰冷,成為兩個世界。剛好是農曆年間,牧民都穿戴著艷麗的蒙古服飾。大綠,大藍,大紅的,在大白的天地間,更顯得色彩繽紛,分外奪目。

 牧民的農曆新年服飾。(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牧民的農曆新年服飾。(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一次回蒙古包取暖後,走出來,突發現遠處有一牧民搬遷的行列。穿上的都是過新年的傳統鮮艷顏色的蒙古服飾。行列中,有輅輅車,有駱駝群,有馬群,有牛羊群,褐色的、白色的、黑色的、 斑駁諸色的,有如一條彩帶,橫擱在天地白茫茫的遠處,分外觸目。這是冬天牧民遷徙的真實景象,竟給我們不期然的遇上了。這是拍電影也安排不出來的場景,又是長生天的恩賜。我們拍攝組用不著打招呼,大家飛奔過去,分別用攝影機、相機,拍個不停。直到他們遠去。事後,回到東烏市,將場景播放給市文化廳的人觀看。連他們也不大相信,說近年在草原已很少碰上這樣傳統的景象了。上世紀八○年代初,多次聽過沈從文先生談論中國服飾藝術,其中也說及到顏色的時代潮流。他說,中國歷代服飾,到了滿清時代,不僅形制上有了很大的變化,色彩的喜好,也大為改觀。尚好採用大塊的鮮艷顏色。因為入主中原的蒙古人和滿族人,都生活在藍天白雲的草原或大綠大白的森林中,是他們色彩審美的來源。來到了白茫茫的天地間,只有鮮艷的大色彩,才能襯托出人在大自然間的造形美。蒙古牧民老小,穿戴大塊鮮艷的傳統服飾行列,亮麗了世界。沈先生的話,經此一個場景,體會就深了。

(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那天,除了老人家在屋內取暖、喝酒和談天唱歌外,成年人全在外頭忙著。兩個約莫十歲上下的男孩子也不空閒。或幫忙搬運燒火用的乾牛糞,或幫忙趕離了群的牲口。幫不上忙時,他們東敲敲西弄弄的,閒不下。突然,他們在蒙古包旁的雪地上摔起跤來。摔跤,是傳統蒙古族男兒三技之一,自少嫻習。這不經安排的摔跤,我當然在旁駐足觀賞。一時興起,我邀請年紀稍大的跟我摔跤,不到五分鐘我給摔倒了。我少時尚習過二年武,卻不管用。

男孩子的三技之一:摔跤。(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男孩子的三技之一:摔跤。(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蒙古包內,幾個女孩子另有玩意。她們靠著火爐邊,圍著玩遊戲。走近一看,原來玩一種很像我們小時候很流行的「抓石子」的遊戲。但她們用的不是小石塊,而是羊骨塊,稱為髀石,是羊蹄與腿骨接合的髀骨,是蒙古族兒童的玩具。二○一五年遊呼倫貝爾草原時,我說給旅遊局的路女士聽,在離開草原的前一天,她送我一盒稱為「嘎拉哈」的禮物,盒面還附上「童年記憶」四個字。盒內有六塊大小相同的髀石,就是那回蒙古包內小姑娘玩的遊戲。物輕情意重,二十年的記憶,更是沉甸甸的。

我們正忙著找尋可拍攝的場景,突然有人呼喚我們集中在蒙古包一旁,圍起來看一位年輕牧民宰羊。宰的羊是準備來宴請我們的。年輕人一下子就放倒了羊,迅雷不及掩耳,鋒利的小刀連手插進羊的心腹之間,只一瞬間,羊就一動不動了。隨之,利落之極,整隻羊皮帶毛的剝落下來,羊毛和雪地上沒啥血跡。然後,再將宰了的羊放倒在一大盆上,拉出灌滿羊血的內腸。整個過程前後不到十分鐘,比我們宰一隻雞還要快。俗語說「死雞撐飯蓋」,我們都見過被宰的雞,血淋淋垂死掙扎總會有十多分鐘,不像年輕牧民的宰羊,瞬間就沒點兒聲息,軟綿綿地倒在地下。宰羊能比我們宰雞還利落、還乾淨。這是牧人迅速割斷羊的大動脈,讓血倒流入大腸,不使外流的結果。煮熟的血腸,可盤成一大盆,隨意一段一段的切割食用。這種宰羊手藝,真讓我們大開眼界,嘖嘖稱奇。

牧民宰羊。(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牧民宰羊。(圖/網路與書出版提供)

牧民再告訴我們,宰羊除了是技藝外,另有心意。牧民養羊是為了活命,羊對他們來說,既是生存之所賴,心存感激;日夜相伴,要宰殺掉,自然有不捨之情。宰羊,動作要快,目的是減少被宰的羊的痛苦。這是草原上牧民的真誠感情與人畜相處的樸素倫理。在草原上,吃羊肉,要吃得乾乾淨淨,不留點兒肉梢。如同農耕社會,自古以來強調「粒粒皆辛苦」,吃完飯碗內要不留下飯粒,這是祖父輩從小就教導我們,道理一樣。宰羊與吃羊肉,都是牧民日常中傳承下來的生活價值,簡樸卻雋永。從中,真讓我們感慨人類社會如何定先進和落後,又如何定文明與野蠻?

文/陳萬雄

本文、圖經授權選摘自網路與書出版 《成吉思汗原鄉紀遊:走進蒙古高原帝王州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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