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七月二十三日，上海市火車站發生了一起暗殺事件，刺殺對象則是當時國民政府的財政部長宋子文，而殺手是號稱暗殺大王的王亞樵。然而在這場激戰中，宋子文卻奇跡般毫髮無損，而他的祕書唐腴臚卻死於非命。王亞樵為什麼一定要致宋於死地？他與宋子文有什麼過節？
王亞樵其人
王亞樵，字九光，一八八七年生於安徽合肥。其父王蔭堂身兼兩種截然不同的職業，同時經營一家棺材鋪和一家藥鋪，一邊專賺死人的錢，一邊懸壺濟世。王亞樵從小受到家庭薰陶，對懲惡救善有一種偏好。到了青年時代，便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靠著五十把利斧起家，在刀光血影中聲名遠播，成為一九三〇年代著名的斧頭幫老大和暗殺大王，更是一位令蔣介石和戴笠都心驚膽戰的危險人物。
國民政府間的矛盾引發事端
王亞樵暗殺宋子文的導火線，是蔣介石的南京國民政府與汪精衛的廣州國民政府的矛盾。
一九三一年二月，蔣介石軟禁了西南派領袖胡漢民。五月二十七日，反蔣派在廣州召開了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和監察委員會非常會議，議決在廣州成立國民政府，推舉汪精衛、唐紹儀、陳濟棠、李宗仁、孫科等十七人為國民政府委員，汪精衛、鄧澤如、鄒魯、孫科、李文範等五人為常務委員，輪流擔任國務會議主席。同時，還成立了廣東軍事委員會，將粵桂兩省軍隊，分組為國民革命軍第一、第四兩集團軍，陳兵湘境，叫囂要發兵討伐蔣介石。
與此同時，胡漢民的親家林煥庭，正帶著現金支票抵達上海，找到當時上海灘斧頭黨的老大王亞樵，交給王亞樵二十萬大洋，請王亞樵幫他除掉一個「仇家」──蔣介石。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王亞樵立刻成立了行動小組，把暗殺蔣介石的任務交給華克之與鄭抱真。
刺殺蔣介石失敗
六月四日，「斧頭黨」在南京的聯絡處得到蔣介石將赴廬山的情報。機不可失，華克之帶著助手成誠等人化裝成遊客，直奔廬山，祕密偵察蔣介石的行蹤。
最後，王亞樵想到了一個密運武器的好辦法。他買來十多個金華火腿，用刀剖開，將中間挖空，將數支手槍拆散，再把零件及子彈用油紙包好後分別放入火腿中，再用針線將火腿縫好，塗上一層鹽。然後，王亞樵讓妹妹王亞瑛和表弟媳劉小蓮喬裝成富太太，兩個槍手扮成隨從，順利通過了上海碼頭的嚴密檢查，登上了開往漢口的輪船。
當王亞瑛和劉小蓮到達九江後，又坐著轎子從容通過了沿途嚴密的盤查，最後抵達牯嶺，將火腿送到華克之等下榻的 「廬山新旅社」。
六月十四日上午天氣很好，蔣介石坐著滑竿從美廬別墅出來散心，身邊緊緊跟隨著他的護衛隊和外勤警衛人員。當他們來到一片蔥翠的竹林時，王亞樵的一名刺客正在附近，見機不可失，來不及與同伴聯絡，就取出手槍。正在這時，眼疾手快的護衛隊長蔣孝先看到此景，大喊一聲「危險」，一把將蔣介石從滑竿上拉下。隨著一聲清脆的槍聲，子彈貼著蔣介石的光頭飛過。頓時，蔣介石的護衛隊馬上開槍還擊，刺客被打成了馬蜂窩。槍聲一響，華克之等人知道事已敗露，便立即帶著人撤離廬山。
轉移暗殺目標
廬山刺蔣行動失敗以後，王亞樵、華克之等人準備再尋機會下手，但因為已經打草驚蛇，蔣介石出入戒備更加森嚴，使得王亞樵無從下手。廣東方面認為，倒蔣必先去宋！蔣介石要討伐西南反蔣派，就是依靠宋子文財團的支持。如果殺了宋子文，就等於打亂了蔣介石的經濟組織。釜底抽薪之計一旦成功，蔣介石必敗無疑。
於是，廣東方面再次與王亞樵聯絡，將暗殺的目標改為宋子文。很快，王亞樵就再次暗中布置人手。為調查宋子文的行蹤，了解宋子文的情況，祕密買通了財政部的一名職員。王亞樵得到線報，宋子文每逢星期六可能回上海。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王亞樵突然接到鄭抱真從南京發來的加急電報，稱宋子文當天晚上會由南京搭車到上海。王亞樵馬上部署。行動組成員兵分三路，組成三道狙擊線，誓將宋子文致於死地。王亞樵每人發一把手槍、十粒子彈和一枚煙幕彈，自己則在北站附近天目路上，租下一家旅館三樓臨街的一間客房為聯絡點，親自坐鎮指揮。
七月二十三日晨，就在列車到達上海前的十五分鐘，一隊員警突然來到站內，徹底清除了月台上的閒雜人等。原來，日本駐華大使重光葵也乘坐這班車來上海，因此上海警察局警戒嚴密。這致使華克之、孫鳳鳴等人無法在月台上動手，急忙向在候車室埋伏的第二行動小組發出動手的信號。
七點整，藍鋼快車從南京方向駛來，駛進北站。當熙熙攘攘的大批旅客陸續湧出車站後，在列車尾部專門為宋子文準備的豪華車廂門打開了，兩名保鑣先跳下車，隨後下車的是宋子文的機要祕書唐腴臚，緊隨其後的是則是宋子文，最後下來的又是四名荷槍實彈的保鑣。
刺殺行動再次失敗
當宋子文一行人穿過月台，經過車站東大樓向出站口走去時，埋伏在大樓樓柱後面第二狙擊組的劉剛等人突然跳出，四五把槍從兩側同時向他們開火。走在前面的唐腴臚猝不及防，當即中槍斃命。
聽到槍響，宋子文立刻跑進人群，躲到一根柱子後面戰戰兢兢。宋子文的衛兵也反應過來，紛紛拔槍還擊，頓時整個車站大廳硝煙彌漫。槍戰大約持續了數分鐘後，大隊員警趕來增援，宋子文才在保鑣和員警的保護下，登上三樓候車大廳，脫離險境。華克之等不敢戀戰，全體行動隊員在煙幕彈的掩護下，迅速撤離現場。
王亞樵誤以為已經成功殺掉了宋子文，正在彈冠相慶之際，忽見報端刊出唐腴臚隕命的消息，才知道只擊中副手，悔恨不已。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一日，國民黨召開四屆六中全會，王亞樵再次謀劃殺蔣行動。由華克之、孫鳳鳴等登記了一個晨光通訊社，孫鳳鳴假扮記者混入會場，準備趁全體代表照相之時，乘機下手殺掉蔣介石。但由於蔣介石見當時會場混亂，臨時取消了照相的打算，最終汪精衛替蔣介石挨了兩槍。盛怒之下的蔣介石立刻令戴笠限期破案，終於戴笠手下透過王亞樵的小老婆，查到王亞樵在廣西梧州的線索。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日，王亞樵被軍統特務刺殺，這才使得蔣介石、宋子文了卻一樁心頭大恨。
相關連結──王亞樵與斧頭幫
王亞樵，原名王小郢，一八八九年二月二十六日出生於安徽合肥北鄉（原肥東縣磨店鄉，現劃給瑤海區）。因在結拜兄弟中排行老九，故人稱王老九。早年曾參加辛亥革命，積極投身反清活動，但卻一直被上層人物所排擠，不為當局所容。一九一二年二月，王亞樵來到南京參加社會黨，宣導「鏟富濟貧」；十月，被任命為社會黨安徽支部長（總支部設在肥東撮鎮夏家祠堂）。先後在巢縣、全椒、滁縣、安慶等地，招納會員。一九一三年冬，皖權被倪嗣沖奪取，社會黨被宣布為「亂黨」，於是王亞樵亡命於上海。
後來，王亞樵積極在皖籍上海工人中開展幫派活動，一九二一年以柏文蔚、李少川的名義，組織安徽旅滬同鄉會，王亞樵任評議員。他組織了一支安徽勞工敢死隊，因腰別利斧被稱為「斧頭黨」，即「斧頭幫」，王亞樵就成了「斧頭幫」的頭目。
斧頭幫的武器是斧頭、手槍、炸彈等，對付目標是其他幫會和欺壓工人的富商，被稱為稱「斧頭黨」、「暗殺團」，一時威震上海，王亞樵也聲名鵲起，成為上海灘名流。由他掌控的「上海勞工總會」會員有十萬，就連黃金榮、杜月笙這樣的黑社會老大都對他畏懼三分。
王亞樵成立斧頭幫之後，才真正開始了他「暗殺」的生涯。據說當時上海灘幾乎所有的黃包車夫都是斧頭幫的周邊成員，因此斧頭幫不僅陣容強大，而且消息靈通。王亞樵成名的第一槍，就在松滬員警廳長徐國梁身上打響。徐國梁掌管七千餘名員警，並兼任「攻浙前敵總司令」。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十二日下午，徐國梁在大世界對門的溫泉浴室剛剛泡完澡，出門上車之際，被兩名槍手擊中要害，喋血於上海最繁華的街頭。
除此之外，抗日戰爭時期就連上海的日軍和漢奸對王亞樵組建的「鐵血除奸團」也是令人聞風喪膽。他們在「淞滬戰爭勝利慶祝大會」上，用裝在開水瓶裡的定時炸彈把所謂「日本派遣軍司令長官」陸軍大將白川義炸上西天，讓他以另一種方式名留侵華史冊──在中國被暗殺、軍銜最高的日軍軍官。王亞樵由此也得到了另一個名號──「遠東第一殺手」，而被日本人叫做「支那魔鬼」。
「斧頭幫」亦正亦邪的傳奇故事，及其在抗日戰爭時期奮力誅殺日本鬼子的正義行為，使斧頭幫成為現代港臺黑幫片中最著名的幫派，以及上海灘黑社會的代名詞。雖然王亞樵也曾加入國民黨，他的思想裡「擁孫」，卻未必遵奉「三民主義」，而更受到無政府主義和中國傳統俠義思想的影響。其一九一九年就曾以國民黨員的身分上書孫中山，要組織暗殺段祺瑞，去「鋤除民賊」。雖然當時這種做法被孫中山批駁，但王亞樵在追隨孫中山多年後，仍然以「暗殺」為「革命方式」。
後來，由於王亞樵發動的「廬山刺蔣案」功敗垂成，被蔣介石懷恨在心，一九三六年命「間諜王」戴笠派人於廣西刺殺他。王亞樵死後，斧頭幫群龍無首，樹倒猢猻散。就這樣，這個民國初年最大的暗殺集團最終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作者介紹│王志豔
專職作家。
作者介紹│陳深名
高中在選擇文組或理組時猶豫不絕， 最後為了飯碗還是選了理組， 但依舊沒有改變他熱愛歷史的文人魂。想要成為像愛因斯坦一樣的科學家，最仰慕的人是關羽， 著有《古人跟你一個樣》。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崧燁文化《不負責歷史課：刷新三觀的懸案八卦》
責任編輯／潘渝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