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預計3/30請你搬遷，抱歉了。」小美的房東傳了這封訊息給他，而我跟他正在開心地吃火鍋。一瞬間小美血壓飆升，立刻打電話給家人討論，這該怎麼辦，為什麼房東這麼臨時，一個月怎麼搬得了！
小美住在捷運尾站，一家四口還有好幾隻毛孩，東西可想而知得多，要找到一家人都滿意的房子，還要允許寵物，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太臨時了，我要跟家人談，至少給我三個月吧！」小美趕忙回覆。「我問一下」「仲介去談了」「基本上三個月我會幫你談成」「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談好了」房東接連回覆著。
我一邊開心地喝著湯，一邊看小美吃著麻辣鍋留著汗，又皺緊眉頭看著訊息不知道怎麼回。我接過手機看著這一連串訊息，我也皺起眉頭。「買賣不破租賃原則，我上次不是提醒過你了？就算他現在房子賣掉了，只要有定期契約也定期繳納的情況，房東是不能隨便要你們搬走的，什麼叫我會『幫你』談成？他有仲介的情況，不可能不知道這條法規，擺明就賭你們不知道！」我不客氣的說著。
小美的皺眉瞬間轉為驚訝，似乎原本想著自己是房客，房東怎麼說就得照做，完全沒思考到自己的權益，還被房東說得一愣一愣，像是房東略施小惠，你們已經造成我賣屋的麻煩，我還給你們留點後路。後來小美回覆「買賣不破租賃合約，我相信仲介一定有告訴你。」「你的意思？」房東也立即回覆，接著就是好幾通語音電話一直打進來。
我在旁邊看著，我告訴小美接下來這些討論還是留下文字訊息，因為從這些行為看來，房東其實並不尊重人，而怎麼會養成這些不尊重，就是小美總是客客氣氣的，已經讓房東感受到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包括不斷有人臨時來看屋這件事，在租約之內，房客可以拒絕，畢竟這是房客所擁有的房屋使用權，即使是房東也不能隨意進入，都需要房客的允許，而小美一家都不曾抗議過。
「我在外面，有什麼事情你先留文字，我回去再回你。」小美回覆對方。「怎麼了？」「你何時到家？」「我在ＸＸ區準備要簽約，如果你有任何問題，要我幫你解決嗎？」房東緊接著回覆。
又是一個「幫」字，從這裡不難看出語言就在表明一個人說話的位階，如果不夠敏感的人，其實無法一眼看出，這些話正在暗示「你造成我的困擾，但沒關係我會盡量幫你處理。」看著小美被如此欺負，我差點火也要冒上來，也看著小美不懂法規也沒有保護自己，就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公不公平，在於你具不具備相關的知識，以及你懂不懂得捍衛自己。
接著我教小美回覆：「買賣是你跟新屋主的事情，但是租約會延續，希望你可以跟新屋主說明清楚。」「不是你幫忙我們，請釐清立場。」小美戰戰兢兢地回覆著，因為他從來沒有這樣回覆過。
看著訊息那一頭沈默許久，我知道現在立場與對話位階明顯翻轉了。
我問小美：「你有沒有發現事情一發生時，你做了什麼事？」小美一臉矇樣，有想起他立刻打電話給家人，開始抱怨跟哀號「房東怎麼這樣！」「好麻煩啊！又要找房子還要搬家，怎麼來得及！」
我說：「是的，你第一個反應是找身旁的人抱怨，並沒有想到自己權益受損，要先捍衛自己，當然並不會所有人都知道法規，但你有覺得不合理的情況下，你有沒有開始尋找資源？」
我說：「這就是界限的問題，許多缺乏界限的人，總是遇到事情第一反應逃避問題、找人抱怨或壓抑忍耐，接著生活中越來越多『麻煩』，因為一來沒有擋下不該由他承擔的麻煩，二來承接麻煩後的負面情緒很多又覺得委屈被壓著打，所以變得無法動彈，然後累積更多負面情緒，生活經常一團亂。」
我接著說：「所以為什麼很多人經常覺得自己身處麻煩中，其實是一種不懂得保護自己。」小美說：「對耶，撇除掉我不知道買賣不破租賃合約之外，我好像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房東說。」
我說：「缺乏界限在於你知道別人跟你持不同意見，但你無法清楚表達你的意見，因為你擔心引發衝突，或者要陷入談判或辯論中的張力，所以你趕快找家人取暖了。」
小美這才明白自己說話的風格，經常習慣跟家人大小聲的他，並不習慣與人理直氣「和」的說話，因為擔心一下子就引爆衝突。
而在對話位階上，小美若不清楚自己的權益，也沒釐清責任與原則時，就容易被講話看似頭頭是道，以及對方的口吻給震懾而只能唯命是從，說穿了，合約是最基本的自我保護，對方的「毀約」卻沒有讓你警覺不對勁，就需要思量自己的界限議題了。
準備結帳回家之際，房東再度傳來訊息，口氣也緩和許多。「如果賠你一個月租金如何？」「你前面不是說三個月搬遷？」「就算你幫我好了，謝謝！」
在這些對話之前，房東完全沒有要賠償的意思，小美一家非常客氣，屋子簽約三年，還沒住滿一年，因為陸續有人看房，早在上個月就有詢問房東，是否需要找房子搬走，讓房東可以好好賣房子，房東則回應，「沒事沒事，你們繼續住，我沒有要賣房子。」因為房子賣了一兩年都乏人問津。
而後續故事的進展，則是小美家人們同意搬遷，按照合約走，一個月違約金以及仲介費。而我相信小美家人也都學到了界限這一課。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愛心理（原標題：房東臨時要我搬家？談界限與對話位階的翻轉）
文/吳姵瑩Chloe Wu 諮商心理師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