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了襲胸男同學一巴掌,卻被教官記過斥責,這就是台灣最愛的「溫良恭儉讓」教育

2017-05-04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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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高中時被男同學摸胸性騷擾,當場打了他一巴掌,卻被教官記過;她被鄰居持刀壓到暗處險些性侵,歹徒的母親和妻子卻都替他求情,受害人爸爸竟也選擇放過他……我們常鼓勵性侵受害者勇敢「說出來」、勇敢反擊,但為何說出來以後,世界對他們還是這樣殘酷?

以為是參與公關飯局,卻意外遇上集體性騷擾

26歲的時候做過一陣子公關活動,有一次為了物色場地,和女同事經過通化街附近的一間酒窖,便順便跟老闆打聽了一番,沒想到老闆提議自己的私人招待所,建議我們下次來參觀環境了解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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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老闆打給我,言下之意想邀我單獨過去用餐,但我堅持和女同事同行,老闆也就勉為其難地答應。

那晚下班後到了招待所,裡面還有一長桌坐滿了10來位中年男子,穿戴得頗有派頭,正在享用滿滿的美饌佳釀。老闆帶我們與該桌賓客示意,說這一桌都是學者教授。他也向該桌表示我們是他的朋友,從事公關工作。

那些男人上下打量我們,一人語帶嘲諷的說:「哪種公關啊?」,其他人都笑了。

我一直沒忘掉那些人的表情和語氣,當下雖然笑著說活動公關,但臉色大概不是很好看,老闆把我們拉到旁邊道歉,說不好意思、他們講話不禮貌。

吃飯時,老闆時不時切他盤中的羊排、海鮮餵我,或把他的酒杯遞給我要我試試看他的酒。他說家族在法國有古堡、18歲第一台車是Lotus跑車,一頓飯吃得我坐立難安,好幾次和同事交換眼神打算閃人。

當老闆派朋友開名車來載我們回家(他得留下來招呼那一桌「貴客」),我跟同事立馬說還要回公司加班坐計程車即可就逃走了。

之後老闆幾次的邀約,像是「couple」一起去的泳池派對,都讓我無所適從,索性就跟他直說除了公事往來之外,我沒有其他期待,從此老闆倒也乾脆地沒再聯絡。

「有男友又怎樣呢?」老闆照樣灌酒撫摸

前面提到和我同行的那位女同事,文弱秀美,至今遭遇過性騷擾的次數與程度大概是我的數倍計,也曾有台灣所謂文化業大老闆以職權之便對她灌酒、上下其手、出言不遜、私下邀約。

她跟老闆說自己有男友,對方則回應:「有男友又怎樣呢?我覺得你很聰明可以栽培,只要你想我有很多地方能幫你。」難怪有妻有子的他,照樣和公司兩位女主管過從甚密,女主管們甚至會因他在業務上針鋒相對。

剛入廣告業的第一年尾牙,新人照例要逐桌和長官敬酒,到某桌時,一位男主管把手放在我的腰際接近臀部,我換了位置離開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這些賊賊的老男人,總是可以用一些曖昧不明、讓你分不清是有心還是無意的方式佔些便宜,再不就是用錢用權用勢用話術、一步步引你走進圈套。

狠打摸胸男一巴掌,下場卻是被教官記過

有位女朋友跟我說,她高中班上有男生常趁女生要坐下時把椅子拉開,假意要攙扶卻趁機摸胸揩油,那次她因為此男舉動當場打了他一巴掌,卻被叫到教官室責問為何動手打人。

她說明原由,男生堅持他只是單純扶她,最後女生被記了一支過,原因是就算男生是故意的,她也不能動手,應該要報告師長處理。

女朋友說:「我不懂為何我被吃豆腐卻要被記過。難道如果有天我被強暴,在我能反擊能制裁他時不該動作,要等被強暴完再搬救兵嗎?」

明明是她受害,性侵犯的媽媽和老婆卻幫他求情

出社會後,她在下班返家途中被跟蹤卻不知(木柵後山部分地方比較偏僻),當她要開門時,一名男子從後方架住她脖子要往暗處移動,她死命掙扎大喊救命,好在弟弟正在樓上客廳,聽到了姊姊的呼救,嚇阻了男子。一家人到警局備案時,她才發現手中緊握從那男人腰間扯下的BB call,隔日警察就將此人拘捕到案。

他們前去指認,原來該男就住在她家前兩條巷子,還狡辯BB call是他掉的、他是被誣賴。結果男子的媽媽和懷孕的老婆,到我朋友家中下跪道歉,希望她能撤告,因為家裡需要這個男人云云。

由於這是公訴罪,女朋友爸爸網開一面,說最多只能做到在法庭上表示願意和解,條件是這一家人必須搬離原住所。可是此後好幾年間,我朋友無法單獨一個人上山回家,因為那種懼怕和陰影,並非隨著此男搬離結束。

在她心中,始終有個疑惑:為什麼男人犯錯被原諒的機會總是比較高?而為什麼,總有女人會替他求情、粉飾太平?

我的另一位朋友,姐姐與姐夫住在國外,只有逢年過節回台灣。某年過節只有她和姐夫在家,突然姐夫竟從背後熊抱告白:「我很喜歡妳」,她大驚之下倉皇奪門而出,卻因為到底要不要告訴媽媽和姊姊糾結了很久很久。

最後她沒有說,因為不知道母親與姐姐會不會信她、信她之後又如何、姐姐這段婚姻會怎麼樣……只是從此只要姐夫返台,她就不會單獨和姐夫同在一個屋簷下。

失控的溫良恭儉讓,逼受害者只能說「對不起」

差點被擄走的那位女朋友,還分享了一件事。那時她年過40,和媽媽一起在社區的水果行買西瓜,櫃檯前人人抱著一顆大西瓜排隊等結帳,突然有個大嬸插隊準備付錢。

朋友說:「請到後面排隊」,沒想到那大嬸說:「哎呀,西瓜很重啊!」

朋友回:「沒看到我們每個人手上都有西瓜嗎?」老闆緩頰:「只是一顆西瓜,很快啦!」

朋友正要再開口,就被媽媽制止:「有什麼關係啦!都是認識的鄰居,不要這麼計較好不好?」

朋友說:「那你平常是怎麼教我們的?如果這樣沒關係,為什麼要教我們排隊,為什麼要教我們有家教、有禮貌?」

媽媽也怒了,大喊一聲:「你這樣我很丟臉,不買了,全部都不要買!」調頭走掉。

我沒有什麼高深的理論針對這些事情剖析一番,但「面子」和「求全」,是社會與家庭教育荒腔走板的因素之一。凡有抵觸,父母師長的教育就轉彎,所以長大後,孩子學到的是不完整的溫良恭儉讓、扭曲的吞忍。

像我到現在都還要壓抑自己太常道歉的習慣,好比和路人不小心有碰撞,我總是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好意思」,好幾次我都是先說了,才意會到錯不在我,所以有的人就會覺得,喔,活該,是你自己的錯。可憐的是,我已經習慣那套不甚合用的「家教」。

身為一個女人,從小到大得承受很多惡意。太漂亮不行、太醜不行、太胖不行、能力太好不行、太笨不行、意見太多不行、太依附不行、生不出兒子也不行,連被欺負還要先檢討是不是自己哪裡沒做好……很多莫名其妙的事,都成為女人的罪責。

男人,你想要怎樣教育你的兒女?女人,你還想要這樣教育你的兒女嗎?且不論你的教育為何,至少在我們差不多走到人生最有聲量的階段,能把持住自己不要濫用金錢、權勢、世故染指別人的兒女。

畢竟你不會知道,你的惡意,會在別人的生命鑿出怎樣的大洞。

*作者介紹:曹宇棠,廣告人、唱片作詞人,天橋下的說書者。(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作者臉書

責任編輯/謝孟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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