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殺人無罪,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父親!」一個契機,她挖出母親埋藏30年最痛秘密

2017-04-20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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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殺人無罪,她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父親!」1988年、黃惠偵10歲時被母親帶著離家出走,她原先非常討厭母親、不懂為何她總是板著一張冷臉,直到一個契機去尋訪母親親友,黃惠偵才發現,原來那個看似勇敢而獨立的女人,有著太多說不出的辛酸……

2016年金馬獎,一部以女同志母親為主角的紀錄片《日常對話》拿下最佳紀錄片與最佳剪輯提名,2017年2月更是在德國柏林影展奪下獎項,這部電影不只大受好評,同時也改變了導演黃惠偵的人生──在拍這部片前,她其實一點也不了解母親,甚至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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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惠偵10歲時,母親帶著她和妹妹離家出走,一個人撫養姐妹倆長大。按理來說應是相依為命的關係,母親卻總是與她們非常疏離,在家總是板著一張臉,唯有在外面和朋友聊天打牌的時候,才會露出她久違的笑容。

做女兒的一直想弄清楚,母親和她們保持距離、逃離父親離家出走,是因為身為同性戀的緣故,還是另有原因?在《日常對話》裡,黃惠偵藉著一幕幕訪問與對話,企圖揭開這個從小到大一直疑惑,卻始終沒有提出的問題。

性侵女兒、持刀追殺妻女,原來父親是這樣的人…

「為什麽小時候,妳讓我和爸爸一起睡覺?」這是黃惠偵最無法原諒母親的一件事,雖然當時年紀小,她還記得父親時常要她摸他的「那裡」、甚至要她用嘴巴「幫忙」,這個惡夢她一直藏在心裡,從未和母親提起。

而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人?黃惠偵選擇問問長輩們。舅舅說,父親是一個很愛賭博的人;姨媽說,父親動不動就罵媽媽;而母親說:「如果殺人無罪,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父親。」

母親年輕時,台灣社會並不崇尚自由戀愛的風氣,只要兩相契合便結為連理,於是她透過媒人介紹從北港嫁到嘉義。父親是個遊手好閒的人,小時候都靠她帶著姊妹倆出去牽亡魂,賺取生活所需;她曾經想過一個人獨自離開,卻始終放不下兩個女兒,最後,她帶著她們在大半夜一起逃離那個有父親的家,從永和逃到三重。

回憶起流落在外的日子,母親說那真的是每天擔心受怕,她聽聞丈夫拿著一把刀子到處尋找她們下落,她好害怕被找到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只是,為了女兒不得不堅強,她一手扛下家務,養大兩個孩子。

從小缺乏父愛的女兒,面對扶養她們長大、卻始終保持著疏離感的母親,聽到這段往事後,更有一分不知如何言說的複雜情感,苦澀的味道多了不少。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傳統觀念毀了她前半生

母親是同性戀的事情,其實她的家人都知道,然而在40多年前、傳統社會的保守風氣下,這成了每個人心中不可言說的秘密。當黃惠偵問起阿姨和舅舅,知道母親喜歡女生嗎?他們一齊搖頭否定、帶著游移不定的眼神,閃躲對他們來說過於犀利的問題,並且試圖尋找話題匆匆帶過。

「你會覺得媽媽很可憐嗎?」導演問,舅舅立即否定。
「可憐什麽?神主牌位不侍奉姑婆。」
「什麽意思?」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簡短8個字,猶如傳統社會的規條加在母親身上的桎梏。諷刺的是,正因為母親不得不屈服於此,才會有女兒的存在。黃惠偵的誕生,是母親屈身於傳統社會的強迫下,不得不的結果。

(圖/日常對話 Small Talk@facebook)
母親與黃惠偵的女兒(圖/日常對話 Small Talk@facebook)

當黃惠偵與母親的女友對話時,阿姨竟說:「妳們兩個是領養來的。」這時她才發現,原來這是母親用來逃避的方法,因為不想面對上一段婚姻、不想面對自己生下女兒的事實,她只能欺騙自己與所有人:女兒不是我生的。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可以再選擇一次,妳還會結婚嗎?」黃惠偵問,而母親一秒果決回答:「不會。」

「有什麼要問的快點問問,我要出去了。」母親揮揮手,這問題對她來說,或許真是多餘了。

一部紀錄片,讓母女填了生命中最幽暗的缺角

母親在外面有好幾個女朋友,黃惠偵訪問那些阿姨時,她們總是笑談著母親種種憨憨可愛的舉動,例如追求時熱烈邀約看歌仔戲、各種親暱肉麻的稱呼,也相當樂於替女友洗內衣褲。

訪談一個個阿姨的過程,黃惠偵看見母親完全不同於在家裡的面貌,其中一個女朋友更說:「她很溫柔。」黃惠偵始終渴望從母親身上得到的溫柔,只能聽人言傳,這些話語聽在她耳中,不知感受如何?

(圖/日常對話 Small Talk@facebook)
黃惠偵的母親「牽亡魂」一輩子,養大兩個女兒(圖/日常對話 Small Talk@facebook)

電影最後,場景來到一張餐桌,中間擺放一張空的椅子,女兒與母親相對而坐,兩個各懷心事的女人對彼此坦白過去種種,並且期待著救贖,一部看似紀錄與解剖「媽媽是同性戀」的電影,在最後一刻峰迴路轉,成了一句句溫暖的「日常對話」──那是黃惠偵渴望好多好多年的東西。

「從來沒想過電影會帶我走到這麼遠的地方!」電影《日常對話》獲獎無數,為黃惠偵帶來不少成就,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或許是,因為這部電影,她與母親得以從過去陰影中脫胎換骨,補上彼此生命中那不願面對的缺角。

黃惠偵與母親面對面坐下談心時,中間有張空的椅子,那是否代表永遠缺席的父愛呢?是或不是,在電影結束後或許也不再重要,她們早已跨過那段幽暗過去,一起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責任編輯/謝孟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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