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柬埔寨混血的莎娜從小在巴黎長大，這天她一如往常搭上公車，卻莫名遭到全車乘客嫌惡的眼光及辱罵。「車上有個中國女人！她要傳染病毒給我們，她不該出門，應該待在家才對！」一名乘客向他人說道。人們瞪著她，好像她就是那個病毒帶原者，沒有任何人願意站出來為她說話。
不久前，威尼斯傳出有中國遊客遭路人吐口水攻擊，羅馬音樂學校23歲韓籍學生黃素敏與其他亞裔學生突然被迫停學，加拿大出現上萬人聯署要求中國學生退出校園，社群媒體上建議人們「別去亞洲超市、餐廳」的訊息鋪天蓋地。更有英國學生投書《衛報》，直指當地瀰漫空氣中的歧視氛圍「比病毒更嚴重」，中國城、唐人街成了歐洲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窟」。
武漢肺炎疫情延燒全球，病菌蔓延之際，一場場排華風暴更在歐洲各國上演，英、法、義等國接連傳出歧視華人事件，只要是亞裔（無論中韓日台東南亞），出門在外遭受異樣眼光的機率大大提升。其中歧視行為最為嚴重的法國，更因此出現#JeNeSuisPasUnVirus（我不是病毒）串聯活動，法國亞裔紛紛發文自拍，希望藉此發聲，停止因刻板印象產生的歧視行為。
極右勢力崛起，亞裔成民族主義者追打對象
「武漢肺炎引起的排華絕不是突發事件，疫情只是將原有的歧視搬上檯面，讓許多早有偏見的人將行為合理化罷了。」一位德國友人對我說道。
武漢肺炎在歐洲各國帶起的排華風潮，一部分與歐洲各國早疲於應對的難民問題息息相關，另一方面，也與亞裔人口在各國人口中的占比有關。目前排華行為相對嚴重的法、義、英三國皆為極右派聲勢看漲的國家。在難民問題尚待緩解，民族主義大行其道之際，這些極右勢力壯大的歐洲國家，對於移民態度必然友善不到哪去。
以這樣的角度觀察，或能理解為什麼歐洲確診人數最多的德國，排華程度卻相對輕微。若德國原有的排華行為本身較少，疫情爆發後當然沒道理暴增。筆者的德國友人也指出，排華狀況和人口結構應有很大關係。相較於英國華裔人口佔總人口比例0.7%和法國的近1%，德國的華裔人口只佔總人口數0.1%。「德國並沒有那麼多群聚的中國人，比起歧視中國人，德國人可能還更忙著討厭政府收留的那些過多的難民。」
正因如此，二月初德國暢銷雜誌《明鏡週刊》以聳動標題「冠狀病毒——中國製造——為全世界帶來死亡風險」出刊時，遭到多數德國人的批評，德國人不願這類「會帶來社會恐慌」的標題埋單。許多人更留言批評《明鏡》封面「引起仇恨」、「沒做好大眾傳播媒體應有的中立」。
想戴口罩防疫，卻可能因此被歧視
目前武漢肺炎全球確診人數突破三萬，其中德國13人確診，法國6人，英國與義大利各3人確診。但即便目前疫情肆虐，無論在德國街頭或大眾運輸上，仍幾乎看不到戴口罩的人。事實上，筆者多年前初至德國時曾因感冒戴著口罩出門上課，沒想到不僅嚇到老師同學，通勤路上也引來許多路人關注。當下我並不知道，德國人生病是不戴口罩的。「那傳染給別人怎麼辦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傳染就傳染吧，感冒又不是大事。生了很嚴重的病才需要戴口罩。
為什麼不戴口罩？對德國人來說，生病了就該請假休息，不外出就沒有傳染給別人的困擾，且會被傳染也是自身免疫系統問題，怪不得別人。就連一般診所的醫生也不會穿戴口罩、手套。
但明明路邊藥妝店就有販售口罩，「不怕生病」這個太過簡化的原因似乎無法解釋人們完全不戴口罩的行為。在連續訪問德國友人，並查詢若干資料後，我得出一個更具說服力的解釋——歐洲人對恐攻的恐懼讓他們不敢戴口罩。歐洲遭受恐攻的次數逐年攀升，而執行恐怖攻擊的人們幾乎都有個共同特徵：蒙面。正因如此，許多歐洲國家紛紛下達禁蒙面令，若不能證明真的生病，平時是不允許配戴口罩的。對歐洲人而言，生個小病就戴上口罩，不只可能觸法，也容易引起他人恐慌。
此外德國友人也提出了一種看法：不戴口罩與歐洲人的民族優越感有關。2003年，SARS並沒有在歐洲大肆傳播，歐洲人隔著電視螢光幕看到病毒在亞洲肆虐，這對多數人來說可謂不痛不癢，甚至可能因此以西方國家的醫療體系為傲，認為亞洲是因醫療水平低下才會讓病毒肆虐。而當此次武漢肺炎爆發，西方人並無亞洲人來的惶恐不安，也有很大部分可能是因為沒有經歷過當年SARS肆虐的恐慌，反而認為新型冠狀病毒不會比奪走上萬人命的流感嚴重多少。
防疫還是防「黃種人」？
但隨著疫情的延燒，就連「較理性」的德國，近來也傳出愈來愈多華人歧視事件，有人在進入餐廳前被店家詢問是否為中國人，有人在路上遭人議論，窸窣聲中依稀可聽到「病毒」二字。尤其當亞裔人士生病到醫院看診時，候診室裡的人更是能離多遠就多遠，連醫生都會在接觸亞裔病患時罕見地戴上口罩手套。在積極防疫的同時，要如何做到防「疫」而非防「種族」，也是歐洲各國急需探討的問題。
責任編輯／李頤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