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想念南部,為何不太常回家?來自高雄的女孩,訴說台北如何讓人意志消沉

2017-01-05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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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流浪的日子好像一旦開始了就沒有盡頭。既然是不回頭地離開故鄉,眼前便只剩不斷往遠處退縮、引誘人向前的地平線。我在美洲大陸上又搬了一次家之後,想念的方向突然四散開來:臺北成了初戀情人,傷痛都已放下,思慕細微微結成一條淺色的疤。搬離風城,芝加哥卻是新分手的情人,午夜夢迴都還是他的輪廓:璀璨的天際線,喝了酒隨音符搖擺的藍調酒吧,整片、整片向天爭地的摩天大樓,夜裡燈火點點、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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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芝加哥南郊方才建立起來的生活啊,又再次打碎,什麼都不剩,扛著兩個過重的行李與幾箱書,搬到北加州耀眼的陽光下。太耀眼了,我睜不開眼睛,我像是蟄服在暗夜裡太久的鬼魂,這亮晃晃的藍天白雲陽氣太重了,熱騰騰的炙燒入魂,我頭好痛。

灣區的氛圍很奇怪。明明是大城,該有的競爭與壓力一點不少,但人人又在那陽光下作態成開朗活潑的模樣。我捉摸不定其他人笑容是真誠的,或只是加州特有的設定。我傻乎乎地把真心拿出來,有時候是肉包子打狗,有時候卻能收到溫暖的回報。我的成長不但不像是線性發展,簡直像是棒球盜壘差點被雙殺,來回在二三壘包之間疲於奔命。摔了跤,褲子上都是紅土,還是必須奮不顧身地繼續往本壘板衝刺。後頭也沒有退路。

我在成千上萬的亞裔美國人裡努力做自己,卻怎麼也抓不好認同的平衡。芝加哥有一種白人的自持的姿態,在那裡我是任何意義下的外國人;在加州,我躲在亞裔的外表裡卻被排除在亞裔美國人的認同之外。我裡外不是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生活在哪裡?我的生活在他方。

繞了美洲大陸一大圈,臺灣大選招招手,我又不計前嫌地魂歸故土。尋得長假返台投票,再次拜訪聽說改變成真的臺北。

去國五年,我不習慣臺北的濕氣,十二度就覺得寒氣入骨髓。夜半被地震驚醒,恍然領悟原來我在如船的海島上,距離厚實的大陸遙遠。狹小的生活空間,鄰里雞犬相聞,這裡不是北美寬闊的大平原。

我想念自己的床鋪,貓咪,安靜的廚房,收拾整潔的衣帽間。一伸手就能碰到用習慣的乳液。出門買菜,白酒起司皆貴得不成理,當然不買;市場攤上一排火鍋料又便宜得啟人疑竇,不知那裡面究竟絞碎了什麼生物。最驚人的是自我的轉變。我從吱吱喳喳自我感覺良好的小屁孩變成有社交障礙的博士生。朋友重聚,一大群人笑鬧喧嘩,我發現自己在房間角落,樂得扮演背景,張著眼睛仔細觀察人群。

明明是自己的家鄉了,為何總覺得走在別人的風景裡?我落了一串生活的核心在他方。我的靈魂在異國冶煉成型,我的認同在異文化裡修煉成精。我習慣直來直往討論問題,不記得官大就是學問大。我忘記跟男生出去的時候要咯咯嬌笑,也根本沒意識到三十歲單身之我本人就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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