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們陪伴的角色和家人的角色不會有所衝突嗎?」麗芳想了一想,說道:「在早期我們開始接觸阿嬤時比較會遇到這樣的矛盾,她們願意站出來但家人卻不支持,也不鼓勵阿嬤們參加活動。不過多數人,像蓮花阿嬤家一樣,大部分不會在家裡談這些事情,所以他們更能知道,婦援會就是在陪伴阿嬤面對過去的事情,他們對我們的幫助也多半是抱持著支持和感謝的態度。」隨著陪伴阿嬤的時間加長,原先不能諒解的家人也漸漸開始接受婦援會的角色,甚至也有些家人會一起和阿嬤參加婦援會的工作坊及出遊活動等,令康淑華執行長說起這段時十分欣慰。
不管阿嬤們是怎樣的面貌,康淑華執行長和麗芳一致認為,她們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讓社工們在陪伴的同時,也感覺到阿嬤也同樣在陪伴、滋養自己。工作上的挑戰和挫折不勝枚舉,但能讓康淑華執行長和麗芳繼續堅持在崗位這麼久的原因,也正是阿嬤的堅強與笑容,得以一次次重新點燃阿嬤周遭人們對生命的熱情以及能量。
阿嬤的故事,不能只有少數人記得
「談論到『慰安婦』,你想到的是什麼?」這在採訪前,是我一遍遍詢問自己的問題。仍有人對慰安婦仍抱持著刻板印象,或者又有些人對她們的認識僅限於歷史課本,闔上課本後,好像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過去的歷史很遙遠,但阿嬤卻離我們好近;日本政府的回音遙遙無期,但阿嬤的生命卻不斷在流逝消失。她們終其一生都在等待,等待戰爭結束這場惡夢,等待家人鄰居對自己的指責停止,等待日本政府好好道歉。嬌小孱弱的身軀承載了太厚重的歷史,有人抱撼離世,有人仍在堅持。
台灣有八田與一的銅像,為何大家沒有勇氣力挺慰安婦為她們建立紀念館?阿嬤相繼去世後,現在台灣只剩下兩個願意站出來挺身支持慰安婦運動的阿嬤了,如果沒有人願意再去記得她們的事,是不是阿嬤們過去受的苦、流的淚,都不值得被疼惜呢?如果值得,那從現在開始,請用自然親切的目光,仔細聆聽她們的聲音,並以實際支持的行動完成未竟的遺願,給予她們的歲月圓滿與平安。
我們無法想像在經歷過這樣性暴力後,所造成的生理與心理的創傷是多麼巨大。她們帶著這樣的傷痛努力地生活,要多大的勇氣才足以承受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苦回憶?這也是這次阿嬤家成立的一項很重要的要素,「當 1992 年阿嬤第一次面對媒體時,六七十歲的阿嬤是選擇藏身在黑色布幕之後,這也代表的是她們承受了五十年的家庭及社會壓力,以及對自己的許多擔心與否定。
但這二十年來,這些阿嬤逐一走出布幕之後,坦然面對社會,為自己及其他姊姊勇敢發聲。雖然要求日本官方的道歉及賠償始終未有結果,但她們在此歷程中所展現的能量,對於反性別暴力運動帶來許多珍貴的啟發。」康淑華執行長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