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登翰專文:趕赴一場色焰盛宴—李錫奇的尋美壯遊

2016-04-16 06:30

? 人氣

此時他除了在小學教美術,幾乎成了半個專業的版畫家,日夕所思便是怎樣使陳規重重的傳統版畫走出新路。他已較少用昂貴的烏心石木刻製版畫,改用價格低廉又易操刀的甘蔗板,在表面粗糙和故意的折裂、破損中尋找一種特殊的滄桑趣味;後來乾脆摒棄木板,改用紙板刻拓;在拓印技巧上也努力別尋異徑,他用油墨、油彩、油漆,或者加油(松節油或亞麻油)、加水,塗在甘蔗板上,利用水、油相斥的原理,用棉紙、水彩紙覆蓋其上拓印,最後再用熨斗熨壓,利用其高溫使油彩融解,以獲得有如敦煌壁畫歷經歲月滄桑的斑駁效果,使整個拓印過程也成為一次再創作。這一時期他的一些代表性作品,如《落寞的秦淮河》、《失落的阿房宮》,如《山城》系列,如《萊茵河之畔》系列等,都是這樣創作出來。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落寞的秦淮河》  57x97cm   (1958)
《落寞的秦淮河》 57x97cm (1958)
《山城之六(漢宮)》,木刻版畫   42.7x63.4cm(1959)
《山城之六(漢宮)》,木刻版畫 42.7x63.4cm(1959)
《萊茵河之畔之一》,木刻版畫   37x53cm(1958)
《萊茵河之畔之一》,木刻版畫 37x53cm(1958)

風格截然相反的兩類作品,如李錫奇的兩隻「眼睛」。一隻「眼睛」凝視著中國的古代和今天,尋找和感受那份歷史的滄桑;另一隻「眼睛」遙望著外面的世界,觸摸和體味那種讓心靈激蕩的現代。兩隻「眼睛」所合成的圖像,或許正是後來畫家畢生的追求。

當時台灣幾無設防的對外開放環境,使外面的藝術風潮,如八面來風,讓崇尚現代的藝術家時時激蕩在洶湧而來的藝術新潮之中。

一九六○年,法國現代藝術家伊夫‧克萊因(Yves Klein)曾經在三個女模特兒的裸體身上,塗滿被命名為「國際克萊因藍」的獨創色彩,然後在鋪於地面的畫布上翻滾拖拉,或在貼於牆上的畫布貼靠按壓,這幅被稱為「裹屍布」、以人體為「畫筆」的藝術品,和克萊因其他作品一樣,引起社會廣泛議論。李錫奇也很為這樣的創作所震撼;不過,他當然不可能以人體來作畫,但那種爆發式的即興創作和畫面的抽象構成,引起他極大興趣。他開始找來一些紗布,浸泡在稀釋的不同色彩的顏料中,然後將濕重的布條重重摔打在畫面上,扭拍擠壓,利用布條織紋摺疊變化留下的色層重疊和自然留白,讓畫面構成產生一種充滿力道的色彩效果。後來因為紗布過於柔軟,容易「洇彩」,恰好任教的學校有位女教師的先生在空軍服役,家中有幾頂破降落傘堆在牆角,他便討來剪成一個個長條,扭結在一起。這些降落傘布粗礪堅韌,握在手中特有勁道,經得起甩、拍、扭、壓,看似不易吸留顏料,拍打在畫面上卻能留下特殊的紋理。

這種既是有意、又是即興的創作,每次效果都不一樣,卻帶來新創的喜悅。最初的作品雖不成熟,但蕭瓊瑞卻敏銳地指出:「這是他第一次巨變。他開始放棄以往先行『構圖』、『刻版』再『印刷』的傳統技法,而改採直接拓印的方式。」(註5)這個被李錫奇稱為「布拓」系列的創作,開啟了他的嶄新藝術階段。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