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從客房走下來,走進新裝修的廚房時,麥克法夸爾已經在準備早餐了。
「我能幫做什麼?」我問。
「你不要做。」
「為什麼不?」
「因為你是客人。」
看著他慢吞吞地、不停地攪著炒雞蛋,不斷地往裡加奶油,他稱這是法式炒蛋,談話又重回前一天晚上的話題——1956年的赫魯曉夫批判斯大林的「秘密報告」。
「我們都同意這個報告標誌著全球共產運動衰落的開始,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赫魯曉夫糾正斯大林的錯誤不是做了件好事嗎?」我問。
「稍等一下,還要點奶油。」麥氏從身後的大冰箱裏拿出奶油,又回來繼續慢吞吞地攪拌。
「原因是蘇聯政權只是『領袖優先』,僅此而已。」
「嗯,有意思!」他隨意的言談之間,寥寥數語揭示了列寧主義國家體制的本質:國家的力量,大多來自於對領袖人物的絶對忠誠,也就是領袖調動一切社會資源的能力。
我從台面上的一堆空酒瓶中,拿起一個標籤上寫著「Pétrus 1961」的空酒瓶,問道:「在你教過的所有學生中,誰是你最喜歡的?」
「就算我有,我也不會告訴你!」他笑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關於那瓶酒的故事。」
「當艾米麗去世後,我突然意識到生命是多麼短暫。我把孩子們一個個叫過來,大家一起把我收藏的所有最好的酒,都打開喝掉。只有活的時候才能享受生活。這瓶酒(他指了指我手裏的酒瓶)是我1960年代末參觀佩楚酒莊(Château Pétrus)時買的。我付錢買了一瓶1960年的,回來後我打開一看,發現竟是1961年的,1961是個最好的年份,我付不起的年份。」
「嗯?是有人拿錯了吧?1961年的酒架和1960年的緊挨著吧?」我笑了。
麥氏道:「我寧願相信是人家有意對我好。」
羅德里克·麥克法夸爾教授是一位卓爾不群的人物,他身後留下的雍容大度和優雅的光芒將繼續照耀那些認識他的人道路,他的智慧是中國人和全世界人的永遠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