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是頭會吞錢的河馬:《關於女兒》選摘(1)

2019-01-25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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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就在這兒過一夜吧,明天還能直接去上班。」我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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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像犯睏似的揉了揉眼睛,喃喃的說:「媽,真的很對不起,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房東一直在吵,要我下週之前做決定,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再去打聽了。」

為什麼有時候女兒講出這種話時,聽起來像是一種威脅?為什麼那種哭喪的表情會成為比生氣發火、大吼大叫更有力的手段?女兒是明知故犯呢,還是當真不知道?我聽見她拿著手機走到廚房去,低沉的說著話。溫柔多情的嗓音,密而不宣的笑聲,那是我自始至終都想佯裝不知的,女兒的私生活。

「那個孩子是頭會吞錢的河馬,只要電話打來,我啊,就會感到心驚膽跳。」

我好似聽見丈夫不滿的嘟囔,可是一旦女兒回來,這人又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女兒不再提起過世的丈夫,光是為了奮力的將每一天、將生活拖往前方,女兒就已經分身乏術,沒有回顧過去的餘裕。

人生終究比預想的來得漫長。我突然想針對這件事請求女兒的諒解。要是這麼做的話,也許就可以擺脫這種垂死掙扎。不,在這個家消失或在我死之前,沒有所謂的最後,絕對不會就此了結的。

「好吧,我明天就去銀行問問貸款的事,看拿這棟房子去擔保的話能拿到多少,利息又有多少。」我投降般說道。

「媽,謝謝妳。」

隔日凌晨,我悄悄走入女兒熟睡的房間,坐在床鋪的尾端。我握著女兒露在寬鬆睡褲外頭的腳,輕輕撫觸她白皙的小腿。女兒擁有三十歲健康結實的體魄,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身上擁有多了不起的東西。

我在三十歲時和妳爸結婚,次年生下了妳。開始陣痛的那天晚上,我獨自叫了計程車前往醫院,直到過了半個月,才和位於沙漠某處的妳爸取得聯繫。妳爸從某個遙遠國家的工地現場打來電話,替妳取了名字。雖然我對名字不甚滿意,但我依然說好,就這麼決定。因為覺得妳爸為了賺錢而長年漂泊在異國很可憐,我於心不忍,想藉此給予他信心,讓他知道我們身處在名為家庭、堅實穩固的籬笆內。

結婚(示意圖/ StockSnap@pixabay)
我在三十歲時和妳爸結婚,次年生下了妳。開始陣痛的那天晚上,我獨自叫了計程車前往醫院,直到過了半個月,才和位於沙漠某處的妳爸取得聯繫。(示意圖/ StockSnap@pixabay)

我想到這裡時,女兒翻了個身。我抬頭看了一下時鐘,順了順呼吸。這時間還能讓女兒多睡一會兒。

每當到了夜晚,我就會想像著家的身軀逐漸變得龐大,將摟抱著妳的我團團包圍。寂寥與沉靜從上頭俯視著,像是要把我吞噬般,令人毛骨悚然。當一年回來一、兩次的丈夫再度出門後,那種心情就更強烈了。

妳在五歲之前都認不得爸爸的臉,每當四肢毛髮茂密,說話時會發出粗厚低沉嗓音的那個人走近,妳就會被嚇得哭出來,但又老是躲在沙發的尾端,探出頭來盯著他看。然後,在妳好不容易敞開心房,願意牽起爸爸的手時,他又拖著兩、三個比妳個頭更大的行李箱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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