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對中國有敬意的馬克思:《鴉片戰爭》選摘(1)

2016-03-07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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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還記得孫中山和三民主義嗎?
在他生命快結束時,孫逸仙認為自己最大錯誤是一九一二年把臨時大總統一職讓給袁世凱,而非頻頻提議把大塊中華民國土地,讓給可能支持他的外國人。

但是到了一九二四年,財政及政治危機交作,迫使孫逸仙完成蘇聯支持的思想之旅。在《三民主義》系列演講中(翌年他過世後,演講的文本變成他政治遺產很重要的部分),他開始認定帝國主義是中華民國最大的敵人。第一次鴉片戰爭奪走清朝的海關控制權,讓中國「經濟嚴重失能」,導致每年歲入損失十二億元。「中國任由列強擺布已數十年……變成列強的殖民地。」 他告訴聽眾,事實上中國比殖民地還慘,是「次殖民地……中國不只做一國的殖民地,是做各國的殖民地。」 他斷定,當下的「歷史任務」是團結起來,「打破外國帝國主義對中國的干涉」,原因在「所以不能統一的原因,並不是由於中國人自己的力量,完全是由外國人的力量。」 透過演講,孫描繪出愛和平講美德的中國,但貪婪的外國環伺,想「一朝摧毀這個國家」。他下結論說,為了拯救國家,國民黨有責任「令四萬萬人皆知我們現在所處的地位。我們現在所處的地位是生死關頭。」假如中國人不能恢復民族主義意識,準備與帝國主義戰鬥,就會「亡國滅種」。 換句話說,國民黨是中國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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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決心將中國人團結在反帝國主義旗幟下

然而,孫逸仙的國民黨終於下定決心,要把中國人團結在反帝國主義的大義之下,它還是要找到方法,把這種新式正統觀念深植人心。到一九二○年代初期,對有雄心的政治精英來說,在數十年來,反西方的情緒隨著特殊危機而起起伏伏,沒有聯合成統一的政治力量。一個強大團結的國家,需要一黨制的民族國家。所謂的共和民主人士孫逸仙在一九二四年斷定,中國人的問題在自由太多。「我們自由太多,沒有任何團結……致使我們變成一片散沙……要打破各人的自由,結成很堅固的團體,像把士敏參加到散沙裡頭,結成一塊堅固石頭一樣。」 依新改組的國民黨看來,中國人民需要紀律。

一九二四年,重組後的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反帝國主義變成基本準則之一,在即將來臨的全國革命裡,決定哪些中國國民能有公民權:「凡賣國罔民以效忠於帝國主義及軍閥者,無論其為團體或個人,皆不得享有此等自由權利。」

這項任務,終孫逸仙一生來不及完成。一九二五年,他北上北京與北洋軍閥政府談判,沒多久就死於肝癌。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繼任人展開現代中國最缺乏幽默感的國家建構的嘗試。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很快結論說:「總理既歿,則保障總理之一切遺教者,惟有黨之紀律。」 追隨孫的人開始強化其宣傳部,確保黨的路線確實存在,並保證貫徹到全黨各分部;報紙、雜誌及公共演講悉數遵循黨的路線。(這項成就實在不小;直到一九二四年,新任命為國民黨報總編輯的人,還得很努力確保報紙不再公開地污辱孫逸仙。)孫逸仙反帝國主義的《三民主義》和他的遺囑(由爭他遺產的屬下起草,他在去世前半昏迷的狀態下簽字),在一九二八年國民黨政權成立之後,一直跟隨著大眾生活的旋律。

然而,國民黨若真想用反帝情緒打造出一個民族,那麼改寫歷史課本顯然是該走的一步。正如《一九八四》書中「英國社會主義黨」(Ingsoc)所述,「誰掌握了過去,就掌控了未來;誰控制當前,就主宰過去。」拜一九二○及一九三○年代政治宣傳攻勢所賜,一八三九到四二年發生的事情,不再是有爭議的十九世紀不重要的新聞(「邊釁」或「征撫」),而是令人悲憤、史無前例的民族悲劇「鴉片戰爭」。

*作者藍詩玲(JuliaLovell)為英國新興漢學者,專欄作家,現任倫敦大學倫敦大學伯貝克學院講師,教授中國歷史和文學;著有《長城:中國對抗世界,公元前1000年─公元2000年》,並將張愛玲、魯迅、韓少功等作家的重要作品完整譯成英文。本文選自作者新著鴉片戰爭:毒品、夢想和中國建構(八旗文化)。

《鴉片戰爭》書封。(八旗文化出版社提供)
《鴉片戰爭》書封。(八旗文化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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