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者Catturandi」:為了將義大利黑手黨繩之以法 他們過著沒有名字的秘密生活

2016-01-19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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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一般情侶去美麗的沙灘散步、夜空下看星星,兩人的約會地點常是垃圾滿地的死巷,「她常常會問我為甚麼要選在這種鬼地方」,「送她回家後,我才回到警局寫報告。」

在義大利的西西里島(Sicilia),黑手黨從19世紀中葉至今,深深的影響了島上、周邊國家甚或全世界的秩序,而義大利警方對他們的追捕也從未停歇。在義大利警方中,有一群「菁英中的菁英」,專門追緝黑手黨成員,他們被稱作「Catturandi」,義大利文的意思是「追捕者」(hunter)。透過《英國廣播公司》(BBC)的專訪,一位匿名的追捕者警官向大眾揭露了他們不為人知的工作內容,以及為了這份工作,成員們如何「隱姓埋名」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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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再低調

「我們比較喜歡被稱作『獅群』(The Band of Lions),因為很貼近組織的風格:瘋狂、自由但隨時都準備好衝入危險拿下敵人。」這名不具名的警官表示,這支「菁英中的菁英」的小組人數不到20人,他們行事非常低調,「沒有名字也沒有長相」,唯一會看到他們的身影的時候,是在他們逮捕到黑手黨成員;即便如此,行動過程中,追捕者個個頭戴「搶匪帽」(balaclave),為的就是防止被人辨識出樣貌。

會如此低調,理由淺而易見,「在以前,你還會收到這些惡勢力的死亡威脅,比如說直接送顆羊頭到你家門口。」這名警官表示,在1990年代他還曾收過照片威脅,暗示他的車牌已經遭人鎖定;這些威脅也的確造成有些同事離開這支菁英追緝小隊。

在追捕的前置作業中,警官表示他與同事們常常會與罪犯建立起某種「詭異的親近感」。在最後逮捕行動前,這些警官多半已竊聽、跟蹤這些罪犯好幾十年,「這種感覺就像你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你聽到他們為孩子擔憂,他們的家族瑣事,你看著他們的孩子長大。」

監聽建立交情

有一次,他們的監聽對象是一名在西西里首府巴勒摩(Palermo)的醫生。警官表示,「這名醫生真的很博學多聞,我們從監聽過程中學習到義大利文學,我們還會做筆記、去找他提過的書本來看,就好像在聽收音機節目一樣。」「他彬彬有禮,我們對他的思維、創意感到驚訝,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會是個犯罪集團成員。」

有時候,當案子已經結束時,內心卻還會感到糾結,這名警官表示,「你再也不會看到他們,心理上有點難以回復、平衡,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你開始會想念他們。」

在追緝黑手黨的20年生涯中,這名警官已逮捕過近300名黑手黨成員,其中包括惡名昭彰的布魯卡斯(Giovanni Brusca),他曾犯下綁架、虐待一名11歲男童的罪刑,只因為男童的父親是一名叛徒成員,最後布魯斯卡殺了這名男童,還以強酸分解屍體,企圖讓家屬無法安葬受害者。

逮捕布魯斯卡的那一刻,這名警官表示當時他內心五味雜陳,「你會很想問他,為甚麼要殺人?你怎麼忍心對另一個生命痛下殺手?」但這樣的對話由不得人,「當我們逮到布魯斯卡後,他開始哭得像個小孩。另一旁同時落網的黑手黨老大普羅文札諾(Bernardo Provenzano)則沉默不語,他低聲地對我說:『你不知道你做了甚麼事?』」,「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將他們繩之以法。」

女友父親是警官

在義大利,黑手黨暗殺警方公訴人和法官由來已久,為的是讓執法機關鍥而不捨的努力受挫。

說巧不巧,惡名鼎鼎的布魯斯卡正是啟發這名追捕者警官拋下原來學業、加入警察行列的原因。

1992年5月23日,黑手黨在往巴勒莫國際機場(Palermo's international airport)埋放炸彈,謀殺了當時反西西里黑手黨勢力的法官法爾科內(Giovanni Falcone),布魯斯卡則被指認出是按下遙控炸彈爆炸按鈕的兇手。

當時這名警官還是個主修生物學的大學生,當天在參加女友18歲生日的派對上,「她爸爸是警局應變小組的組長,當爆炸發生時,整屋子的警察呼叫器全部同時大響,每個人帶著淚離開,這也是這女孩初次見證進入社會的樣子。」這名警官想了解當時發生的情況,但事發現場的交通已封鎖,他便騎著摩托車想到市中心看看人們對此的反應為何。

他回憶道,「我看見一群人在笑鬧,邊歡呼邊吃著他們的帕尼尼(panini,義大利三明治),我走上前跟他們說法爾科內法官被人謀殺。他們回瞪著我並說:『我們他媽的幹嘛在乎?』」「那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想做的是甚麼了。隔天,我加入警察的行列並盡所有可能追捕壞人。」

義大利警察的苦衷

在當時,西西里人很少願意擔任警察,更別提加入Catturandi,部分原因是工作內容異常危險,「多數人知道你是警察後,會與你漸行漸遠,甚至唾棄你,因為對他們來說,當警察被視為一種『暗地裡的背叛』」。

當周遭大學朋友都在夜店玩樂,這名警官已經在跟監布魯斯卡以及其他黑手黨大老,例如指使謀殺法爾科內法官的里納(Salvatore Riina)。同時,這名警官與同事也來到巴勒摩附近的一個小鎮奇尼西(Cinsis),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認識了當時的女友也就是現在妻子。

為了混入當地的社交圈,又不能引起旁人的懷疑,他們便有目的地接近當地一群女生。

「這個方法很成功,但之後我就得把她娶回家了。」警官笑著表示。他們倆人的約會也相當「特別」,一邊約會一邊跟監,毫不知情的女友則成了最佳掩護。

不像一般情侶去美麗的沙灘散步、夜空下看星星,兩人的約會地點常是垃圾滿地的死巷,「她常常會問我為甚麼要選在這種鬼地方,」「送她回家後,我才回到警局寫報告。」

這名警官說,通常他都會告訴身邊的人,他在護照辦事處上班。但當他與同事成功逮捕布魯斯卡時,他的妻子從電視媒體上認出了他。「當我太太看到那些戴著搶劫帽的成員時,她認出熟悉的背影便打給我,我也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最後我告訴了她,幸好她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犯罪組織被過度美化

黑手黨的現任領袖迪納羅(Matteo Messina Denaro)雖然被全義大利通緝,但自1993年起他便長期逃亡海外,據傳隱匿在南美洲國家。迪納羅曾吹噓他手下的亡命冤魂可以填滿整片的公墓區,2015年他更曾透過暗號密碼與手下聯絡,儘管底下的成員被捕落網,但迪納羅仍逍遙法外。

雖然西西里黑手黨已不若20年前那般聲勢壯大,但仍是島上問題的亂源。「他們知道他們不能再像過去隨意殺人,私刑處置,所以現在整個組織進化成一個精密的利益網絡,從政治、金融、乃至整個西西里的社會架構,都被影響、牽動著。」

尤其對青少年以及觀光客來說,黑手黨有著一種神秘浪漫的氣息,從巴勒摩滿街販賣著電影《教父》(Godfather)的紀念T恤到槍枝造型的打火機,黑手黨除了帶來暴力、問題,卻也留給西西里人對於幫派組織一個想像的空間。「我們也想像其他地方一樣文明,但我們卻又無法割捨這種對犯罪組織的乖張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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