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嶺專文:一位作家和出版商的神秘消失

2015-12-29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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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英國BBC記者致電瑞典外交部,詢瑞典公民阿海在泰國「被失蹤」一事,瑞典外交部回覆,已獲悉。並表示,瑞典政府將就阿海被失蹤事件展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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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日,阿海「被失蹤」一個月。國際出版人協會(International Publisher Association)和國際筆會(PEN International)(註6)聯合發表了對這位華人作家和出版人失蹤的強烈關注聲明。

11月20日,瑞典警方正式通知阿海家人,將派員至泰國,尋求泰國警方合作,以尋找桂明海博士的下落。

1984,北京

我和阿海相識已逾三十年。

我們的友誼可追溯至1984年的北京,「阿海」是他作為青年詩人時的筆名。

1984年的北京,似某個寒意未消的初春下午?我正窩在海淀區北京工業學院(現名北京理工大學)家屬院二樓小公寓局促的單間內,忽有敲門聲,那人邊敲邊用寧波腔北京話問:「貝嶺在嗎?」我打開門,一個圓臉,菸不離口的年輕人,就這麼貿然找到我。他拿出一首油印長詩,自我介紹:「阿海,北大歷史系學生,寫現代詩。」

那是鐵幕雖已拉開,可專制控制仍嚴酷,書解禁,「離經叛道」的西方文學和思想洩洪般湧來的年代。那時,文學興起、詩是救贖。文學青年的結識是以詩當名片,以詩自薦。當年,家中沒有電話,若想結識某人,需想方設法找到對方住址,直接打上門去。幸,得識;不幸,留字條,改日再訪。我不知那是阿海第幾次打上門來,在寫詩、地下詩圈人脈、地下詩江湖上,我比他略早了半代。

1980年代的青年詩人阿海。(貝嶺提供)
1980年代的青年詩人阿海。(貝嶺提供)

兩所大學都位於北京西郊。從北京大學學生宿舍騎自行車到我獨居的北京工業學院小公寓,只需半小時,1984至1985年間,他三天兩頭往我那兒跑。我的來訪朋友雜,或許,他就是衝著能在我處遇上社會上的三教九流而來。他害羞卻不寡言,興致高昂闊論起來,全不管他人是否聽一位毛頭大學生的高見。他菸癮極大,我也抽菸,但他抽得比我兇,一根接一根,小小公寓裡,滿是他吞雲吐霧後的煙霧。通過我,他認識了一些大學以外的詩人、藝術家朋友。有時,我會帶上他一起騎上半小時或一小時的車進城,間或在三里河住宅區詩人畫家嚴力家小憩,又或直奔地下詩人的室內聚會,如追思會般嚴肅,詩人們朗詩或侃詩,一個比一個進入角色。

有時,週末之夜,我還帶他直奔三里屯或建國門外西方外交官公寓的晚會,我們必須將自行車停在建國門友誼商店外的存車處,然後,在商店大門前換上老外的行套,不外乎是洗得發白的纯棉斜纹布蘋果牌(texwood)牛仔褲,或靛藍色、簇新的Levi’s緊身牛仔褲,再套上一件名牌紅羽絨服或T恤衫,歸國華僑的感覺有了,再在公用電話廳致電外交官友人來接人。十分鐘後,友人開車在商店大門外接上我們,三拐四拐,隨即駛入外交官公寓小區,當車子經過門衛室時,便衣警察和持槍士兵用鷹隼般銳利的眼神打量著車內的我們,我強裝鎮定,而阿海則屏住呼吸,那是「華人與狗禁止進入」外交公寓的年頭。我們潛入老外家,在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聲中狂歡,享用免費、無盡暢飲的各類名酒和紮啤。那是我和阿海共同的1980年代青春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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