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導演畢贛:我就是個普通的凱里年輕人

2019-01-01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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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拍攝幾經延宕,預算超支,最初的2000萬根本不夠用,所幸投資人繼續力挺,堅持到最終的5000萬大關。畢贛說,《老虎》跟《地球最後的夜晚》,遭遇的困難其實一樣,《老虎》之前他沒拍過長片,和以前上街拍10分鐘交作業不同,《地球最後的夜晚》時,則是對電影工業不熟悉,對特效費用等事務的掌握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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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照。(甲上娛樂提供).JPG
《地球最後的夜晚》在投資人力挺下,預算衝到5000萬人民幣。圖為《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照。(資料照,甲上娛樂提供)

「其實每天那個價格、那個浪費,是直接丟進去的,補不回來了;如果一開始可以很有經驗,把事情做好的話,3000萬可以在最好的性價比,把事情達成。他們願意支持,也發現我在其中的進步和努力,是值得投入的,也想為電影做出他們的貢獻。」

聽起來像為藝術義無反顧,不過終究是踏進電影工業,這圈子不可能不談錢,「還是不想讓我的投資人虧錢,畢竟,當它變成一個商品,它是另外一個談論的話題,在這個話題上我不想讓人虧錢,所以我才配合做那麼多宣傳。」

觀眾喜歡、不喜歡 「那對我有什麼關係?」

平凡的凱里青年,如今闊步影壇,這條人生路徑畢竟充滿荒誕,很難單單用「勵志」作結,就是像他的電影,朦朦朧朧地,讓人聽著也恍惚起來。

《路邊野餐》劇照(前景娛樂)
畢贛的人生路徑,就像他的電影,讓人朦朧而恍惚。圖為《路邊野餐》劇照。(資料照,前景娛樂提供)

要窺探畢贛的心思,或許真的不能靠語言,口頭的意涵,就和記憶一樣會隨時間變換。前幾年,他說《路邊野餐》像女兒,可愛得可以講上一千遍,如今第二胎誕生,它轉性了,「應該是兒子,不重要,他應該更像兒子,很辛苦,放生著養,《地球》更像女兒,其實挺呵護她的,養育的方法不一樣;我們家條件不好,沒有資格嬌生慣養,商業電影才有資格,反而是為了她,我借了太多錢,讓她不受兒子受的苦,讓她更健全。」

從女兒變兒子,那倒也罷,一起受苦捱過來,問起畢贛心裡可有遺憾或愧疚?他倒理直氣壯:「不愧疚啊,男人就應該這樣。」男兒自古當自強,畢竟父親也是這樣熬過來的。

20181116-電影「地球最後的夜晚」導演畢贛專訪。(蔡親傑攝)
對於《路邊野餐》,畢贛直言不會愧疚,男孩子就該像這樣。(蔡親傑攝)

如果繼續用父親的角色比喻,畢贛大概是個自由放任的父親。孩子生養的過程,他掏盡心思給到最好,長大出了家門後,外人說他教養得好或壞,「我根本就聽不進去。」接著立刻補上世故的答案:「這是開玩笑講的。但大家的評價,對一個藝術作品、對創作者的評價,一定是要透過很長的時間,才去判斷他。」

「一本書你可以留在身邊、留在手邊,你可以一個月後,一年、五年 後,才去判斷喜不喜歡,但電影的放映,就是在既定的影廳裡面,大家是分享當時的觀感,所以大家看完電影,馬上說出那個話,對我來說是不重要的;你不知道你之後會遇到什麼,你不知道會在哪又遭遇這個電影,你不知道你的判斷,還是不是這樣,所以我沒必要當下馬上就擔下,不論是好或壞。」

反過頭來,他卻又鼓勵觀眾及時說出感受,「觀眾就應該要表達,喜歡、不喜歡,那對我有什麼關係?」在他心底,評價跟創作分得很開,留下的印象,都是來了又走的風。

《路邊野餐》劇照(前景娛樂)
在畢贛心底,評價留下的印象,都是來了又走的風。圖為《路邊野餐》劇照。(資料照,前景娛樂)

時間會流動,記憶會變動,有件事在畢贛身上,卻始終如一。當年《老虎》參加南京影展,放映時畢贛在外頭看著,每5分鐘就走掉一個觀眾,映後講座時,他只說:「謝謝你們來看我電影。」

成名後的每一個場合,他總不斷重申謝意,是兒子還是女兒?到底喜不喜歡?都不重要,「把時間交給我,其實已經挺感動的,不論是說我電影不好,還是喜歡我;當一個觀眾看完兩個小時沒有離場,我就已經很感動,這件事難道不應該感動嗎?在人生裡面,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把兩個小時給我的。」真正重要的,還是坐下來,在他的世界裡一起神醉夢迷。

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入圍《地球最後的夜晚》。(金馬執委會提供)
對畢贛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把時間交給他,在兩個小時裡,跟著他一同神醉夢迷。圖為《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照。(資料照,金馬執委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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