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義仁專文:現階段,日本的中國對策芻議

2015-10-05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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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美聯社)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美聯社)

中國是亞洲最強大的不民主國家,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二大軍費支出國,也是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日本是此一地區最強大的民主國家,是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第五大軍費支出出。兩國之間不僅有著地緣戰略上的糾葛,更因歷史因素使得雙方夾雜太多民族情緒,為這個地區帶來不確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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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日本能夠有個穩定的周邊國際環境,以便進一步發展自身的經濟,提昇自身國力,以下我們將從社會交流、經濟發展、政治外交和軍事安全四個面向,提出我們的現階段日本的中國對策建議,供各界參考。

一、社會交流面

中國改革開放至今,民族主義已取代共產主義成為中共政權正當性(legitimacy)的最大基礎。中共中央在1994年8月通過推動愛國教育以來,新興起的中國民族主義所衍生的情緒,的確展現驚人的效果,而中共當局在可見的未來,也看不出有任何替代性的思想主張會出爐,因此,我們相信,中共仍將繼續以此一正當性來穩固其政權。

在這種趨勢之下,儘管日本已就歷史問題道歉了許多次,中國仍不斷地在日、中歷史問題上,指責日本並未誠心反省。儘管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中國是僅次於美國,對外發動最多次戰爭的國家,中國仍不斷地懷疑,日本的軍國主義是否將要復甦。這些指控雖然對日本並不公平,但日本政府內部不一致的言行,也必須負起責任。這些不一致的言行,使得日本不斷向國際社會所作的解釋,甚至抱怨自身所受的委屈,其效果都被大打折扣。

在中國民族主義所衍生的情緒的刺激下,日本人民對中國的好感度也不斷下降,從1993年的54%降到2012年的18%,而日本人民對中國的惡感與無感在2011年甚至已高達80%。長此以往,日本也會隨之產生日本民族主義,其衍生的情緒,不僅將使日本政府對國際社會的說明徒勞無用,更加昇高日、中之間的緊張關係。換言之,以日本民族主義對抗中國民族主義,對雙方及此一地區都有害而無益。

因此,我們建議;以民主主義取代民族主義!由日本國會撥款成立「民主基金會」,協助中國民主化。

民主主義並無法消弭民族主義於無形,南韓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民主主義可提供不同想法互相交流的機會,民主主義也可讓不同的想法以比較平和的方式呈現。也就是說,民主主義雖然不可能使民族主義消失,卻能讓民族主義所衍生的情緒,以較可控制的方式出現在日、中關係之間,減少非理性因素的干擾。歷史上,我們也從來沒有看過二個民主國家兵戎相見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中國已走到必須進行第三波改造工程的時刻了。中國在鄧小平推動改革開放30幾年後,已實現了第二波的改造工程。現在的中國,不論是經濟轉型的需要(下節再述),或是成為國際間一個負責任的大國的需要,都必須進行第三波的民主化工程。

中國推動市場經濟伴隨而來的社會結構變化,必然產生一批城市中產階級,這些人既希望有穩定的環境供其進行交易,也產生新的權利意識,希望受到尊重。這些權利意識開啟了民主化的進程。歷史告訴我們,市場化並不必然「立即」帶來民主化,但歷史也告訴我們,市場化「之後」的民主浪潮是擋不住的。「市場化」與「民主化」在歷史發展的軌跡上,雖有時間差,卻有著緊密的相關性。

但中共領導層深受舊蘇聯瓦解的影響,一直堅定相信「穩定壓倒一切」的國家發展政策,認為民主化將帶給中國混亂,甚至使中共政權崩潰。因此,一方面在經濟發展上不斷深化市場機能,另一方面在政治、社會層面上,卻不惜與歷史潮流相對抗,不斷強化控制的作為,即使成本愈來愈高也要強行壓制民主化的呼聲;即使再怎麼困難或不切實際,也要對網際網路加以檢查,企圖扼殺自由交流空間。

其實,四分之一世紀前,當時舊蘇聯瓦解的政經條件,與已改革開放30幾年後的現在中國完全不同。現在中國人民的生活條件,遠遠優於舊蘇聯末期的俄國人民;經濟成長的勢頭,更與舊蘇聯末期近乎破產的經濟形勢不可同日而語。現在中國內部也不可能出現「葉爾欽效應」,薄熙來的遭遇就是最強而有力的例證。中國人民在辛苦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必定會珍惜目前擁有的成就,任何人企圖以民主化所帶來的自由,混亂現有的政經情勢,其實不勞中共當局費心,中國人民根本就不會盲目接受。中共領導層大可放下舊蘇聯瓦解所學得的「教訓」,放心地相信中國人民,相信「民主」。在逐步推動民主化的過程中,中國將會受到國際的推崇,中國才能重拾一百多年來喪失的民族自信心;也只有在這種自信中,中國才能冷靜地看待日、中以往的歷史,「和平發展」才有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真正展開。民主化的中國也毋須再依賴有「兩面刃」效應的民族主義作為政權「正當性」的基礎。中國第三波的改造工程,就是建立在民主化的推行上。

中國民主化的進程,無法一蹴而成。日本作為此地區最強大的民主國家,正可提供此方面的協助。安倍總理在2012年11月提出「Asia’s Democratic Security Diamond」的主張時,他在最後說道:「……at the end of the day, Japan’s diplomacy must always be rooted in democracy, the rule of law, and respect for human rights. These universal values have guided Japan’s postwar development. I firmly believe that, in 2013 and beyond, the Asia-Pacific region’s future prosperity should rest on them as well.」既然認為「民主」是此一地區未來必然走上的道路,日本身為此一地區最強大的民主國家,其責任不應只是聯合已經民主化的澳洲、印度和美國,更應向極待民主化的中國伸出援手。

我們當然了解,任何一個民主國家想要協助另一個不民主國家進行民主化的工程,很容易被誤認為是有「顛覆政權的陰謀」。因此,以美國為例,美國成立「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是由美國國會撥款推動成立的,並非美國行政部門,而且維持該基金會的獨立性。這樣性質的機構與工作,雖然仍會引起一些疑慮,但比起由行政部門直接設立機構來推動,疑慮總是會比較小一些。日本可以仿效美國的作法,由日本國會推動成立類似的「民主基金會」,協助中國進行民主化的工程,比方說,剛開始時先設立論壇,探討民主化與市場化的關係,釐清「民主化」是否為「市場化」的必要條件?或是充分條件?或是完全不相干?逐步地,去探討各種民主制度的運行情況;也可比較民主制度與不民主制度的優劣等等問題。一步一步地,去除許多不必要的誤解,使中國人民與領導層對民主化與民主制度有更深入的瞭解,終至完成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邁入民主行列的偉大工程。

二、經濟發展面

中國經濟已進入轉型期。一方面,依賴加工出口帶動經濟成長,因歐、美市場的萎縮使得成長減緩,又因其他新興國家的勞動力與土地價格比中國更具競爭力,使得過去二十多年雙位數成長的榮景不再;另一方面,依賴國內投資維持高速經濟成長,也因生產過剩,泡沫浮現,不得不回過頭來檢討此一發展策略。這些現象,都不是中國特有的,一些依賴出口推動經濟成長的國家,如:日本、韓國、台灣,都曾經歷過轉型的階段。

中國面對經濟轉型,一般來說,有三種未來發展的模式可供選擇:1、繼續擴大國內的投資,但選擇不同於以往的投資項目,如:林毅夫先生的主張。2、以擴大內需,刺激國內消費來帶動經濟成長。3、以技術升級,提高產品的附加價值,使中國經濟得以持續成長。這三種模式並不必然互相排斥,只是有優先順序上的差別而已。

如果採行第一種模式,中國現在已經浮現的難題並沒解決。事實上,中國經濟成長依賴國內投資來拉動,其金額已佔了中國GDP的半數,伴隨而來的低效率(浪費)以及生產過剩,甚至泡沫化的壓力,(中國房地產泡沫化的壓力最突出),至今仍揮之不去。

至於投資項目的選擇,與選定項目後的執行如何避免貪汙,更非市場機制能夠監督的。有權力決定投資項目或執行的人,並不必然會像「理性選擇」(rational choice)理論所提到的「政治企業家」(Political entrepreneurs)那樣,為了完成「個人的使命」,而去選擇投資報酬率比較高的項目。因為基於相同的「理性選擇」理論,有權力的人也可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尋租」(rent-seeking),而選擇低效率(浪費)的項目。同一個理論可以導出兩個南轅北轍的結果,這說明了,若要避免貪汙,不是仰仗有權者的「自我使命感」,而是有賴監督機制的建立。這就涉及上一節所談到的中國民主化。

民主體制並不保證必定沒有貪汙,但民主體制允許人民與其代表,以及媒體,多管道去監督有權力者的作為,使決策更加透明,也使貪汙的風險增高。不努力促成民主的話,選擇第一種發展模式的結果,將不僅無法讓全民分享經濟成長的果實,貧富差距繼續擴大;也會因投資效率不佳,讓推動經濟成長的成本增多,債台高築,終至無法負荷。

如果採行第二種模式,須先瞭解中國人民的消費力有多大。中國平均國民所得逐年提高,已達六千美元以上。中國人民的儲蓄率又極高(註12),照說,這些條件都有利於採行「以消費來刺激經濟成長」的政策。但從中國國家統計局的資料顯示,中國人民的家戶消費,到了2012年約佔中國GDP的36%,而且這個比例從2003年以來,一直下滑,即使期間溫家寶前總理曾推動中國人民購買家電的刺激性措施,也仍無法提升。

中國人民漸漸有錢,卻不太肯花錢,這使得採行第二種模式雖被高唱入雲,卻「知易行難」。很大的原因,就在於中國的社會保障制度近乎闕如。中國人民不論上學、就醫、養老…,幾乎都須靠自己的儲蓄;一胎化政策更使中國人「養兒防老」的傳統,消失殆盡。

沒有建立社會保障制度作為先決條件,採行第二種模式將困難重重。政府推出再多的刺激消費政策,恐怕只是事倍功半罷了。但要建立社會保障制度,就必須正視「社會權」(social rights)的觀念。這又涉及中國的民主化。

一個民主化愈成熟的國家,對「社會權」的觀念愈重視,依此建立的社會保障制度也更完備。中國若要以消費來帶動經濟成長,就得面對民主化的過程中,比賦予公民政治權(political rights)更深層的公民社會權的需求壓力。

如果採行第三種模式,引進高、新技術,這是台灣、韓國正在走的道路。但要技術升級,智慧財產權的保護,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智慧財產受到保護,不僅可鼓勵發明、創新,也可增強外國投資者的信心,有利吸引外資,促進技術轉移。

然而中國的仿冒舉世聞名,即使時序已進入2013年,根據BBC在2013年10月14日的報導,英國一位沒具名的商業領袖說:“We don’t feel ready yet to develop our‘crown jewels’IP in China”。一個旨在推動創新的智庫Nesta,在2013年的報告就指出,那些英國企業家擔心的,無疑是他們的智慧財產被偷走。而隨著中國本身的科技水平不斷提昇,國內、海外的情勢都顯示中國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已更加迫切,對智慧財產權的觀念也應更加重視。

中國若要建立保護智慧財產的法律體系,勢須引入私有財產的觀念、「公共領域」(Public domain)的觀念以及訓練執法的認真度。這樣的法律體系將衝擊現有的中國法律制度,進而影響行政部門的執法作為。這毋疑又會給中國民主化的要求注入新血。

上述三種發展模式,不論中國採行哪一種,都將面對中國民主化的改造工程。誠如上一節所述,日本在中國面對民主化時,是可以提供協助的。「日本民主基金會」在協助中國民主化的過程,也可間接幫助日本企業比較放心地與中國進行技術合作或技術轉移,使中國經濟整型更順利,也使日本經濟發展得更好。

同時我們建議:1、日本可與歐美國家合作,共同促進中國智慧財產權的保護真正落實。2、日本的保險業可與台灣的相關業者合作,一起協助中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因為中國為了統一台灣,目前極可能讓台灣的壽險業者優先進入中國市場。台灣的這項特許優勢,加上日本業者在商品設計、組織與人員訓練以及資金運用方面的長處,將能為日、中、台三方的服務產業帶來榮景。

三、政治外交面

按照目前的情勢發展,日、中兩國要進行雙邊高層對話似乎有其困難,這時,國際場合及周邊國家變成是極佳的媒介。因此,日本除了參與國際組織的活動,緊密與美國結盟之外,加強周邊國家,特別是與東協諸國的合作,就顯得格外重要。因為,一方面東協是日、中之間的橋梁;另一方面,東協也是日中關係緊張的緩衝,中國若對日本採取過激的言行,徒增東協對中國的疑慮而已。

這並不是說,安倍總理提倡的「Asia’s Democratic Security Diamond」不具對中國的戰略意義,而是說,強化日本與東協的雙邊關係,其作用並不完全與「Asia’s Democratic Security Diamond」相同。東協正處於日本在南海海運線上必經之地,該海運線是日本極重要的經濟、能源與生存所繫之航運線,東協這樣的地緣優勢,不是澳洲與印度可填補的。況且,東協經過多年的磨合,東協做為一個整體的意識逐漸強化,作為一個整體的雛形也漸浮現,日本不能再只選擇東協其中幾個國家來強化關係而已。如果我們看看中國對東協的態度,東協做為一個整體來加以考量的意義,就更為明顯。中國總理李克強在2013年10月9日第16次中國與東協領導人的會議上表示,中國把東協視為北京與鄰國外交的一個首要目標,中國願意與東協簽署一項睦鄰友好合作條約。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在2013年APEC的PECC(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會議上,明白表達支持東協整體的基礎建設。

事實上過去十幾年,日本並非沒有對東協下過功夫。日本透過ODA,重點援助或貸款給越南、菲律賓和印尼,其他像泰國、馬來西亞、Laos等國也有日本ODA的蹤跡。這些援助或貸款,有軟體方面的投入,如:人力資源的培訓,消除貧窮的計劃等;也有硬體方面的建設,如:電廠、水廠、公路、橋樑、機場的興建等。但隨著時代的變遷,日本對東協ODA的工作,必須進行整合與提昇。

據估計,亞洲未來十年需要的基礎建設約為八兆美元。由於東協經濟逐漸成長,基礎建設的需求愈來愈殷切,雖然這些國家一時無法支付全數經費,但也漸具部分能力來負擔基礎建設,透過貸款,這些國家能夠逐年償還。日本ODA無法應付這麼多的經費需求,而日本民間企業遠赴異邦進行基礎建設,固然有利可圖,但投資風險卻使他們顧慮頗多,此時,日本ODA若能給予幫忙,或協調JICA (Private Sector Investment Finance by Japan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gency)提供貸款擔保,相信既能帶給日本民間企業利潤,促進日本經濟成長;又能協助東協基礎建設,強化日本與東協的關係,間接緩衝日、中之間直接對立的緊張關係。

此外,日本對能源與礦產的需求極大,而東協潛藏這些資源頗為豐富。日本是世界上進口天然氣最多的國家,日本從東協進口的數量,幾乎已佔日本進口量的40%。而緬甸的儲藏量,極可能比目前所已知的還要多。東協的石油儲藏量,若照目前的開採效率,據估計還可開採1300年左右,換言之,開採及生產技術的精進,仍有很大的空間。這是雙方進一步緊密合作的另一個領域。

當然,不論是基礎建設的需求,或是能源與礦產的潛藏能量,這些訊息必須提供給日本民間企業,企業才能進行投資與否的評估,也才能產生興趣。而這些訊息的收集與提供,由日本駐東協各國的外館負起這個責任,是最為適當的。

綜上所述,我們建議:1、將這些工作提昇至新設立的「國家安全保障會議」來整合。2、責成日本駐東協各國的外館,將收集有關基礎建設與潛在能源和礦產的資訊,列為重點工作。JICA則負責將這些訊息傳達給日本企業界。3、加強日本ODA、JICA及日本駐東協各國外館的聯繫,定期舉行會報。

四、軍事安全面

日、中之間的緊張關係,都各自有其軍事力量做後盾。雙方雖都宣稱不從事軍備競賽,但因中國的防禦觀念包含有「先制攻擊」(Preemptive action)的作法,也就是說,中國為了自我防衛,會早先一步攻擊對方,以免自己受傷害。這樣的思維,加上中國自江澤民主政以來,軍費支出每年以兩位數的百分比持續增加,自然會使周邊國家倍感威脅。日本安倍總理在2013年元月宣佈,新年度預算將增加日本軍費支出約四億餘美元,也就不足為奇。

日本的軍備,主要購自美國,少部分則是自製。面對中國的壓力,向美國購置軍事裝備的需求將會不斷升高,這對日本的國家預算可能產生排擠作用,或可能必須增加預算金額,而這兩種可能性,都對正在復甦的日本經濟及國家債務,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再說,日本對先進科技的掌握並不差,自製軍事設備也有助於日本的經濟成長。因此,自製軍事設備,降低軍費支出,變成是一項可考慮的選擇。但日本國內對軍事設備需求的市場不大,企業投入生產軍事設備的資本又極龐大,除非可以出口,否則對日本國內企業而言,沒有太大的誘因。

這就會觸及日本的武器出口三原則(以下簡稱「三原則」)。日本雖於2011年修訂此「三原則」的部分規範,允許有些軍事設備或零組件出口,但卻留下諸多曖昧之處,引發質疑,擔心日本是否不再是一個和平主義的國家。例如:日本允許民間企業與美國合作生產武器,而美國不僅是世界上最大的軍火出口國,也是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對外發動最多次戰爭的國家,明顯與日本的「三原則」的第三個原則:「禁止出口武器至涉入武裝衝突的國家,或是正在進行武裝衝突的過程的國家」相牴觸。還有,日本也在2009年將巡邏艇贈送給菲律賓和印尼,這樣的出口行為有否違背「三原則」?這類的問題,隨著日本與國際間軍事合作的頻率增多,恐怕只會越來越多。

無獨有偶的,安倍總理在2012年表示將修改憲法,把日本自衛隊改成日本國防軍,這更增加國際間,特別是中國,對日本軍國主義復甦的疑慮。

回顧日本的修憲歷史,除了有其重塑日本認同的考量外,一直擺盪在現實的需要與和平主義價值的堅持之間。妥協的結果,就是以解釋憲法的方式,外加國會立法及修訂「三原則」的規範,來處理自衛隊的功能與武器的使用。

事實上,小泉純一郎擔任總理的時候,自民黨已擬訂一份憲法修正草案,有人認為這份草案「象徵」(Symbolic)意義大於實質意義,因為草案只是將日本已實際在運作的現況,載入憲法而已。這說明了,即使憲法真能修改成功,其內容大致跳不出目前已存在的「憲法解釋」、「國會立法」及「修訂『三原則』的規範」的框框。何況修憲的門檻很高,不易通過。

既然修憲並不容易,也會引起國際間的議論(尤其是中國),又與現況相差不大,因此,為了日本自身的國家安全,為了面對日益升高的日、中軍事緊張,我們建議:1、不推動修憲。2、以負面表列的方式,重新解釋憲法。3、廢除武器出口三原則的第三個原則,避免曖昧不明的規範徒增困擾,而且這樣還可刺激日本的經濟成長,並降低日本的軍費負擔。

五、結語

中國在2013年11月宣布新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ADIZ),這使得日、中關係在可見的未來,幾可斷言毫無改善的可能。在這樣的情勢演變下,日本一方面必須自我保護,另一方面仍須尋求多贏的策略。這個多贏的策略,是以中國「人民」及國際社會為想定的對象。

在自我保護上,日本必須毅然決然地揚棄一些不切實際的規範,讓日本的防衛能力擺脫桎梏,發揮十足的戰鬥力。此外,日本除了和美國緊密結盟之外,加大並加速與東協的合作關係,是一項必須嚴肅面對的課題。東協不論是在安全戰略上,或是能源戰略上,對日本而 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夥伴。日本必須從這樣的高度來看待東協。

而中國在2013年11月新一代領導班子召開三中全會之後,確立了「經濟改革幅度小,政治壓迫幅度大」的國家發展方向。衡諸歷史,這種所謂的「政左經右」的發展道路,是不曾成功的。這樣的國家發展方向,只會加劇中國社會內部的動盪而已。

中國已是一個國民所得六千美元的中等發展中國家,人民的需求與權利意識,完全不同於改革開放之前的社會。中國政府想要強行壓制民主化的呼聲,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造成更多的不滿與抗爭。人民的權利意識只有逐漸甦醒,進而強化;不曾逐漸甦醒之後又消失不見的。

一個社會不安、抗爭不斷的中國,不僅不是中國人民之福,也不是日本及全世界之福。日本以設立「民主基金會」的方式,協助中國人民進行民主化的第三波改造工程,讓中國政府明白,民主的中國不但不會危害其政權,更會受到全球的尊敬,大大提升中國的國力及國際地位。這是貨真價實的「中國夢」,是人類歷史上了不起的成就。

這個多贏的局面能否出現,現階段,有賴日本作出睿智的選擇。

*作者為前國家安全會議秘書長、前總統府秘書長、前行政院副院長。本文原刊《民主視野》(No.11 秋季刊),「李登輝民主協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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