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美國進行訪問的天主教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23日來到北美洲最大的教堂──位於華府的聖母無玷始胎全國朝聖所聖殿（Basilica of the National Shrine of the Immaculate Conception），主持一場2萬5000人參與的盛大彌撒，策封18世紀西班牙傳教士胡尼佩羅．塞拉（Junípero Serra）為聖徒。
然而問題是，這位天主教會最新的「聖徒」在許多北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眼中，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兇手」，一個與西班牙殖民者勾結的奴隸主，將原住民視為次等人，以暴力與疾病摧毀其族群與文化。
聖徒？兇手？
方濟各在講道時盛讚塞拉將上帝的福音傳布到美國西岸，讓天主教在當地站穩腳跟，居功厥偉。方濟各特別強調：「胡尼佩羅努力捍衛原住民群體的尊嚴，保護他們不受虐待侵害。」西語裔約佔美國天主教徒38%，非常需要一位西語裔的聖徒。
然而洛杉磯原住民領袖卡拉克（Toypurina Carac）說：「一個殺害我們族人、荼毒我們文化的人，卻被封為聖徒，我們強烈反對……我們也非常訝異，像方濟各這樣一個思想現代、進步的教宗，居然會這麼做，居然不去好好研究塞拉的生平，瞭解他到底做了什麼事。」
加州的使徒、加州的創建者
從學校到街道，加州隨處可見塞拉的名字，甚至還有一座山峰以他為名。這位302年前誕生的方濟各會（Orden Franciscana）傳教士、「加州的使徒」（Apostle of California）、「加州的創建者」（California's Founding Father），到底是何方神聖？
塞拉1713年11月24日生於西班牙的馬約卡島（Mallorca），17歲進入修道院，念茲在茲要前往海外傳教，感化異教徒。1749年，36歲的塞拉終於如願以償，遠渡重洋來到「新西班牙」（New Spain），也就是今日的墨西哥。
從西班牙、墨西哥到加州
1768年，塞拉與西班牙「征服者」（Conquistador）合作，進軍上加利福尼亞（Alta California），也就是今日的加州，先後建立了9個教會，將大批原住民轉化為天主教徒。1784年，塞拉在加州中部的喀美爾濱海鎮（Carmel-by-the-Sea）過世，享壽70歲，遺體就埋在當地一座教堂的地板下方。
看來塞拉是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傳教士，如今封聖也是實至名歸。然而根據加州大學河濱分校（UC Riverside）歷史學教授哈克爾（Steven Hackel）的研究，塞拉在世的時候就爭議性極高，許多人愛戴他，也有許多人無法忍受他。
改變原住民文化與生活 帶來疾病與死亡
哈克爾指出，塞拉脾氣暴躁，意志堅強，深信自己在履行上帝的意旨。他要求原住民改說西班牙語，干涉他們的婚嫁，規定他們的服飾，要求他們留在教會工作。
然而原住民的免疫系統顯然無法抵抗歐洲人帶來的病原體，他們大量死亡。依據哈克爾的估計，1/3原住民嬰兒活不到1歲，2/5在2歲與4歲之間夭折。
另一位歷史學家卡斯蒂洛（Elias Castillo）更形容塞拉建立的教會，對原住民而言有如「死亡集中營」（death camps）。塞拉將原住民當成奴隸，拜他之賜，約有6萬2000人死於暴力、疾病、營養不良，當時加州原住民的總人口也不過30萬。
當然，也有學者幫塞拉辯解。曾為塞拉作傳的歐法連（Gregory Orfalean）表示，塞拉經常冒著生命危險保護原住民，對抗殘酷的西班牙貴族、官僚與軍人。至於加州原住民人口之所以驟降，真正的兇手應該是隨著19世紀中期淘金熱（gold rush）湧入的白人。
不過，就在方濟各在華府主持封聖彌撒的同時，數千里外，塞拉埋骨的喀美爾濱海鎮，一小群美洲原住民聚集在一座小小的教會墓園，以沉默表達抗議。領導人拉米瑞茲（Louise Miranda Ramirez）受訪時說：「我們的祖先遭到鞭撻，遭到殺害，被活活吊死……教會要他們受洗之後，他們就再也離不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