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者們》選摘(5):矽谷誕生與創投業的矽時代

2015-10-06 05:30

? 人氣

英特爾的文化就是創新文化,它推動了數位時代的快速演變。(資料照片,余志偉攝)

英特爾的文化就是創新文化,它推動了數位時代的快速演變。(資料照片,余志偉攝)

洛克開啟創投業的矽紀元

十一年前協助八叛徒成立快捷半導體之後,洛克又投入另一個在數位時代幾乎和微晶片同等重要的領域:創投。二十世紀大半時候,投資新公司的創投資金和私募股權基金主要都來自少數富裕家族,例如范德堡家族(Vanderbilts)、洛克斐勒家族、惠特尼家族、菲普斯家族(Phippses)和華伯格家族(Warburgs)。二次大戰後,有錢家族紛紛成立公司,把自家生意體制化。繼承了龐大家產的惠特尼(John Hay“ Jock” Whitney)聘請施密特(Benno Schmidt Sr.)創辦惠特尼公司(J. H. Whitney & Co.),專門運用當時所謂「風險性資金」,為擁有好創意卻申請不到銀行貸款的創業家提供金援。約翰.洛克斐勒的六子一女,在勞倫斯.洛克斐勒(Laurence Rockefeller)領導下,也創辦了類似的公司,後來成為范洛克聯合公司(Venrock Associate)。同一年(1946 年),最具影響力的創投公司—美國研究發展公司(ARDC)誕生了,ARDC 是由前哈佛商學院院長多里奧Georges Doriot)和前MIT 校長康普頓(Carl Compton)共同創辦。ARDC 在1957 年投資新創公司迪吉多(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是非常成功的投資,因為十一年後迪吉多公司上市時,價值已是當年的五百倍。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洛克把創投的概念帶到西部,開啟了創投業的矽紀元。洛克撮合諾宜斯等八叛徒和費爾柴爾德攝影器材及儀器公司時,他的公司其實也投下賭注。有了這次經驗,洛克明白他可以在籌募一筆資金之後談成類似交易,而毋需仰賴某個企業金主。他受過商業研究的訓練,熱愛科技,對企業領導人有敏銳的直覺,同時又深受東岸許多投資人的信賴。「東岸有錢,加州則有一堆有趣的公司,所以我決定搬到西部,我明白我可以把兩邊串連起來。」

洛克在1957 年設法為八叛徒尋找落腳處時,從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列出一堆名字,然後一一打電話探詢投資意向,並在紙上依序把名字劃掉。十一年後,他又拿出一張紙,列出可能邀請投資的所有金主名單,並寫下在總計50 萬股(每股5 美元)的股權* 中,他要提供每人多少股份。但這一回,他打完電話後,只劃掉一個名字(「富達的強森」 † 沒有加入),而且洛克需要另找一張紙來修改

股權分配,因為大多數金主想投資的金額都超出他提議的數目。洛克花了不到兩天時間就籌到錢。這批幸運的投資者包括洛克本人、諾宜斯、摩爾、格林內爾學院(諾宜斯想協助學校致富,而他也確實辦到了)、勞倫斯.洛克斐勒、洛克的哈佛同窗沙若芬(Fayez Sarofim)、科學資料系統公司的帕勒夫斯基(Max Palevsky),以及洛克的老東家海登史東公司。最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也讓八叛徒的其他六人有機會投資這家公司(儘管他們如今任職的公司未來勢必成為新公司的競爭對手),而六人都願意入股。

英特爾
英特爾的成立是矽時代的重點里程碑。(取自網路)

洛克親手打了一份三頁半的文件,簡要描述他們提議創辦的公司,以防有人索取募股說明書。文件一開頭先介紹諾宜斯和摩爾,然後用三句話約略說明這家公司打算開發的「電晶體技術」。「後來加進律師,反而壞事,逼我們撰寫冗長、複雜、字斟句酌的募股說明書,真是太好笑了。」洛克後來邊抱怨、邊從檔案櫃裡抽出那份文件。「我只需要告訴他們,帶頭的是諾宜斯和摩爾,至於其他事情,他們根本不需要知道太多。」

諾宜斯和摩爾最初想把公司取名為NM 電子公司,N 和M 分別是兩人姓氏的縮寫,但這個名字不怎麼吸引人。考慮了其他各種建議後(例如有人提議取名為「電子固態電腦科技公司」),他們終於決定把公司取名為「積體電子公司」(Integrated ElectronicsCorp.)。這個名字雖然也不是那麼耀眼,不過好處是可以縮寫為:「英特爾」(Intel),聽起來還不錯,給人聰明博學的感覺。

管理風格的創新

創新往往會以不同面貌呈現。本書討論到的大多數創新都關乎實體裝置,例如電腦和電晶體以及其相關流程,例如程式設計、軟體和網路連結。此外,開創新的服務(例如創投),還有為研究發展創造新的組織結構(例如貝爾實驗室),也都很重要。但以下要談的是不同型態的創新。在英特爾公司出現的這類創新,對數位時代產生的衝擊,幾乎和上述各種創新同等重要。英特爾開創了一種新的公司文化和管理風格,和美國東岸各大企業的層級組織恰成鮮明對比。

和矽谷發生的許多事情一樣,追本溯源,像這樣的管理風格其實源自惠普公司。二次大戰期間,惠利特還在軍中服役時,普克德經常通宵達旦待在公司,睡在辦公室的小床上,管理三班輪值的工人,其中有許多是女工。部分出於當時的需要,普克德領悟到,最好讓工人採取彈性工時,並容許他們自行決定如何達成工作目標。於是,惠普公司的管理層級漸漸扁平化。到了1950 年代,這樣的管理風格加上加州輕鬆隨興的生活方式,創造出融合了週五啤酒狂歡、彈性工時和股票選擇權的企業文化。

摩爾也同樣虛懷若谷,毫無架子、厭惡衝突,對各種權力象徵毫無興趣。兩人恰好互補。諾宜斯是涉外高手,自幼擁有的迷人魅力總是讓客戶招架不住。摩爾則維持一貫的溫和自持、深思熟慮,在實驗室中深受歡迎,很懂得利用細膩的問題或刻意的沉默(這是他最犀利的招數)來領導工程師。諾宜斯非常宏觀,善於策略規畫;摩爾則了解細節,尤其熟悉技術與工程的細節。

摩爾定律提出人
英特爾創辦人之一摩爾以其洞見提出的「摩爾定律」預測了50年的矽時代發展。(取自網路)

從各方面來看,他們都是最佳拍檔,只除了一點:他們都厭惡階層組織,不喜歡獨斷獨行,而且兩人都不是行事果決的企業主管。他們希望受人愛戴,因此都不願展現強悍作風。他們喜歡引導部屬,而不是驅策員工。出現問題或歧見時,兩人都不喜歡正面衝突,所以不會直接反駁。

這種時候,葛洛夫(Andy Grove)就大有用武之地了。

摩爾告訴葛洛夫他打算離開快捷時,葛洛夫自願和摩爾一起出走。事實上,葛洛夫幾乎是強迫摩爾帶他一起走。「我真的很尊敬他,無論他去哪裡,我都希望追隨,」葛洛夫表示。於是,葛洛夫成為英特爾公司的第三位成員,擔當起工程主管的重任。

葛洛夫十分推崇摩爾的技術能力,但對他的管理方式卻是不敢恭維。這也難怪,由於摩爾厭惡衝突,除了提供屬下溫和的建議之外,他迴避其他任何層面的管理。發生衝突的時候,他會躲得遠遠的,靜靜從旁觀察。「他要不是天生缺乏管理能力,就純粹是不願意做管理者該做的事,」葛洛夫提到摩爾時表示。相反的,精力充沛、積極任事的葛洛夫認為,坦誠面對衝突不但是管理者的職責,也是激發活力的生活調味料。曾歷經千錘百鍊的堅強匈牙利人葛洛夫,自然樂於品嘗箇中滋味。

諾宜斯的管理風格更是讓葛洛夫嚇壞了。還在快捷半導體上班時,葛洛夫就曾因諾宜斯不理會一位部門主管的失職行為(他總是遲到,還醉醺醺的出席會議),而感到忿忿不平。因此當摩爾提到他將和諾宜斯一起開創新事業時,葛洛夫不禁嘆息。「我告訴他,諾宜斯是比他想像中還要優秀的領導人,」摩爾說:「他們只是作風不同罷了。」

諾宜斯和葛洛夫私下的交情還不錯,比工作關係好多了。兩家人會一起去亞斯本滑雪,諾宜斯不但教葛洛夫滑雪,還會替他扣好雪靴。儘管如此,葛洛夫仍然不安的察覺到諾宜斯的疏離。「就我所知,他是唯一一個令人覺得既疏遠、又迷人的人。」除此之外,撇開週末的私人情誼不談,辦公室裡的諾宜斯常常讓葛洛夫生氣,有時甚至膽戰心驚。「看到諾宜斯如何管理出問題的公司,在這種情況下和他共事,只讓我感到沮喪、不開心,」他回憶:「如果有兩個人發生爭執,大家都指望他裁決時,他臉上會浮現痛苦的表情,然後說些像『也許你應該想想辦法』之類的話,更多時候他什麼也不說,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英特爾處理器
英特爾處理器是PC時代的大腦。(取自網路)

當時葛洛夫還不明白(後來才逐漸醒悟),高效能的管理不一定非得靠強人領導,有時候各具才華的高階主管組成正確的領導團隊也一樣。就好像金屬合金一樣,只要組合正確的元素,產生的合金就會無比堅韌。多年以後,葛洛夫才領悟到這層道理,他閱讀了《彼得.杜拉克的管理聖經》這本書,裡面形容理想的執行長為:聯繫外部的人、管理內部的人,以及行動者。葛洛夫才明白,一個人不一定能兼具各種特質,但領導團隊卻可能集體擁有這些特質。葛洛夫說,英特爾公司正是如此,他把這個章節影印幾份,分送給諾宜斯和摩爾閱讀。諾宜斯主外,摩爾主內,葛洛夫則扮演行動者的角色。

為三人籌募資金並擔任第一屆董事長的洛克就深深理解能彼此互補的經營團隊有多重要。他還指出:三人依照現行順序擔任執行長,也非常重要。他形容諾宜斯「很有遠見,善於鼓舞人心,也知道如何在公司開始起飛後,把公司推銷出去。」一旦順利起步,英特爾的領導人就必須帶領公司走在一波波科技新浪潮的前端,「摩爾正是這樣的傑出科學家,知道該如何推動技術發展。」接下來,英特爾面臨數十家同業的競爭,「我們需要一位充滿企圖心、認真務實的管理者,專注於推動企業發展。」這個角色則非葛洛夫莫屬。

雖然三人作風不同,但諾宜斯、摩爾和葛洛夫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有一個不容動搖的目標—必須讓創新、實驗和創業精神在英特爾蓬勃發展。葛洛夫的名言是:「成功帶來自滿,自滿孕育失敗,唯有偏執者存活。」諾宜斯和摩爾也許不夠偏執,但他們絕對不曾自滿。

2015台北春季電腦展,INTEL,處理器。(余志偉攝)
INTEL的微處理器帶來通用型電腦,開創PC世紀。(資料照片,余志偉攝)

微處理器—晶片上的通用電腦

有時候,新發明的誕生是因為人們急著解決當前的問題,有時候則是因為胸懷遠大的目標。工程師霍夫率領英特爾團隊發明微處理器的經過,則屬於以上皆是。

霍夫曾是史丹佛大學的年輕教師,後來成為英特爾公司第十二位員工,分派到晶片設計小組工作。當時英特爾設計了許多不同類型、各具功能的微晶片,霍夫認為這種做法既浪費也不夠簡潔。許多公司會跑來找英特爾,要求他們做出專為某種特定功能設計的晶片。霍夫和諾宜斯及其他人一樣,都認為可以採取另一種做法:打造出通用晶片,這樣的晶片可以透過指令和編程執行各種不同的應用。換句話說,這是晶片上的通用電腦。

「我愈了解他們的設計,就愈擔心英特爾或許太不自量力了,」霍夫回想:「晶片的數量和複雜度都遠超出我的預期。」英特爾不可能按照原本協議的價錢生產晶片。更糟的是,基爾比的口袋型計算機銷路愈來愈好,迫使Busicom 進一步削價競爭。

諾宜斯提議:「假如你可以想出什麼法子來簡化晶片設計,你何不試試看呢?」

霍夫提議英特爾設計單一邏輯晶片來執行Busicom 要求的所有功能。他談到設計通用晶片時表示:「我知道一定辦得到。我們可以打造這樣的晶片來模擬電腦的功能。」於是,諾宜斯讓他試試看。

蘋果公司總部
矽時代誕生了矽谷,這裡落腳了矽時代最代表性的企業,圖為蘋果公司總部。(資料照片,美聯社)

由於這種晶片基本上就是把電腦處理器設計在單一晶片上,因此新裝置叫作「微處理器」。1971 年11 月,英特爾公開發表新產品Intel 4004。他們在專業雜誌上刊登廣告,宣布「積體電子學的新紀元誕生了!—放在晶片上的可編程微電腦!」每個晶片訂價200美元,訂單開始如雪片般飛來,還有數千封來函索取產品說明書。英特爾發表產品的那天,諾宜斯在拉斯維加斯參加電腦展,看到潛在顧客蜂擁到英特爾的攤位,簡直樂壞了。諾宜斯成為微處理器的使徒。1972 年,諾宜斯在舊金山主持家族團聚時,在巴士裡站起來,手中揮舞著晶圓告訴家人:「這個東西會改變世界。你們家中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家裡安裝電腦,可以接觸到各式各樣的資訊。」他的親戚把那片晶圓傳來傳去,大家都想見識一下。諾宜斯預言:「你們不再需要錢了。所有的一切都會電子化。」

*本文選自天下文化出版的《創新者們》一書,本書作者為以撰寫《賈伯斯傳》而聞名的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他畢業於哈佛大學文學院,後以羅德學者身分在牛津大學進修,並取得哲學及政經碩士學位。曾任《時代》雜誌執行總編輯、CNN董事長兼執行長,在歐巴馬總統上任後,被指派擔任美國廣播理事會(BBG)主席。他不僅是傑出的記者,更是備受讚譽的傳記作家,寫作功力一流。著有《賈伯斯傳》(Steve Jobs)、《愛因斯坦》(Einstein: His Life and Universe)、《富蘭克林傳》(Benjamin Franklin: An American Life)、《季辛吉傳》(Kissinger: A Biography)等暢銷傳記。

創新者書封與作者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