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選舉開始倒數計時。中央完全執政的民進黨會選得如此辛苦，出乎許多人意料。先是北市柯文哲一枝獨秀，藍綠都不敢攖其鋒，民進黨勉强提名姚文智，選情也不見很快起色。再來是沒人看好的韓國瑜，竟然刮起旋風，還外溢到其他縣市，成為國民黨救世主。
柯韓的特色都是說話反覆，缺乏條理，更談不上完整政見，但他們就是有辦法吸引選民。這是選民瘋了嗎？仍在黨國幽靈籠罩下的許多民主受惠者，確實有可能「人在福中不知福」，忽視台灣民主的脆弱性（包括容易受大舉入侵的網路謠言影響）。但與其怪罪選民或中共，民進黨或許更該反求諸己，承認是蔡政府的執政觸怒了絕大多數選民，造成反對陣營提名任何人都能形成威脅甚至後來居上。換言之，民進黨這次如果敗選，選民的「報復性投票」應是重大原因！
蔡政府的執政確實觸怒了極多選民。如蔡英文討好勞工的「一例一休」，不只修法前不顧眾多朋友「後患無窮」的警告，修法後的僵硬限制更觸怒了中小企業主及私營服務業人員（因為衝擊到各行各業及民間消費力），其中很多人原是綠營支持者。而蔡英文宣示「心中最軟的一塊」，努力想討好年輕勞工，也未曾討好到，堪稱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看看民進黨年輕支持者的大幅流失就知道了！
再談年金改革。年金改革本就必定得罪比多數行業「吃香喝辣」的退休軍公教，民進黨傳統選票也很少計入軍公教（因為軍公教過去要升遷幾乎一定要加入國民黨，而且必須是國民黨忠貞黨員）。但年金改革最嚴重之處，還不是得罪軍公教，而是「瞻前顧後」「越會吵的孩子越有糖吃」，反而治絲益棼、妨礙改革。尤其面對高喊革命及推翻蔡政府的退休軍警消作亂，蔡政府居然步步退讓，致使年改獨厚軍人而對公教不公、加重勞工年金及國民年金的「相對剝奪感」、鼔勵更多反對者「逢改革必反」，終於導致蔡政府更加患得患失（怕流失更多選票，影響蔡英文連任之路），「改革形勢一片大壞」！
其後果顯而易見，一次「反滅香運動」就使內政部停止宗教財務改革及放水辜嚴倬雲（婦聯會黨產案），一次張天欽「東廠說」就使促轉會幾乎停擺。不但連累其他改革如轉型正義、黨產處理、宗教團體法、財團法人法等，而且其「為德不卒」及「軟弱怕事」更被全國民眾特別是綠營支持者看破手腳。同時中共眼見蔡政府如此軟弱無為，更是「機不可失」的加緊改變兩岸現狀及介入台灣選舉，「形成緊密網絡，建立完整產業鏈，由中國官方指令，兩岸裡應外合、層層分工」！
遺憾的是，儘管蔡英文明白問題所在，在宜蘭輔選場合承認她「上任後的種種改革，讓今年選舉真的比較困難。很多人批評我、批評民進黨政府。有人說你們改革的速度太慢、對理想不夠堅持；也有人說改革規劃得不夠謹慎，讓一些生活辛苦的朋友受到影響。這些批評我都聽到了，我也會努力改進。」但很多人對她的印象，仍是「有識無膽」「算計太多，擔當太少」，而且極度自我感覺良好的到處輔選，一再誇耀自己的改革成就，不知道自己正在重演2014到2016大選馬英九的故事。
舉最新的例子。蔡英文曾經多次批評中共假消息及網軍介入台灣選舉，也引用美國在台協會主席莫健提到的「台灣成為全球面臨假新聞傷害風險最高的地方」，但她卻「光說不練」。近日媒體即報導黨政人士說：「中國透過假消息擾亂民心，民進黨被一路壓著打，然而我方政府回應卻步調緩慢。近期總統府一場內部會議中，與會者提及如何因應中國利用媒體渲染及放送不實訊息？蔡總統表示，若對媒體稍作勸告，會對不起民進黨過去因言論自由而犧牲的許多人。」
當西方各國都已開始立法遏止假消息，如法國的《打擊網路假訊息法案》，將假訊息定義為被操縱的消息，特別是虛假不實的網路資訊；如德國的《網路執行法》，將假新聞定義為煽動仇恨及煽動犯罪的言論，要求臉書等網路平台業者嚴管。而台灣朝野卻拘泥於「保護言論自由」，包括身為受害者的民進黨都坐視問題惡化，不顧台灣自由民主比西方更脆弱、更易被顛覆的事實。綠營支持者不失望或不被觸怒幾乎不可能！
再談獨派。蔡政府打壓「東奧正名」及「公投反併吞」，獨派非常憤怒。而柯文哲競選總幹事小野拍攝影片力挺陳其邁，也讓獨派猜測是「柯蔡合作」「棄姚保柯」。選前敏感時機，柯文哲夫人陳珮琪突然現身台中，與林佳龍夫人互動熱烈，不久便有小野的親綠舉動。連國民黨丁守中都認為這是民進黨中央在操作「棄姚」，是「蔡英文跟柯文哲合作，從五月提名姚文智，柯蔡就沒有相互批評，現在果然露出狐狸尾巴」，痛恨柯文哲的獨派對蔡英文何等感受自是可想而知！
至於2014及2016支持民進黨的中間選民，許多人今年更是轉為「復仇性」選民。如十月才接下陳其邁六龜後援會榮譽會長一職的施某，時隔不到一月，就公開表態改挺韓國瑜。雖然這與「韓流」旋風有關，但更重要原因恐怕是施某說的「隨著陸客減少、年金改革等因素，觀光產業愈來愈難做」，所以他決定不再支持民進黨。這種「經濟選民」會把改革損失及兩岸交流紅利喪失歸咎民進黨，本屬理所當然，而其中最憤怒的就會變成「復仇性」選民。
記者莊榮宏《這是一場墮落的選舉》一語道破今年選民心態：「（反對黨候選人）弱智化的選舉語言，明明是對選民的侮辱，但有些人不在乎；他們憤恨鬱卒，怒氣無處可出，渴望有人帶頭。什麼國家利益、什麼民主真諦，對他們而言，都不比毀掉眼前一切來得重要。」「但綠營的聲音為何如此沈默，過去充沛聲量，如今卻如泥牛入海？執政好比燒菜，儘管廚房忙得滿頭大汗，客人品嚐不滿意，也是枉然。人民耐性有限，以致改革從功勞變苦勞，最終剩下疲勞！」
功勞變苦勞，再剩下疲勞，這正是蔡政府當前的處境。十一月廿四日民進黨若敗選（無論縣市長或縣市議員），蔡英文觸怒選民的責任最大，地方執政反而不是重點。而這種不利處境亦不會因蔡英文「光說不練」及「算計太多，擔當太少」的道歉而改善。除非蔡英文能親口宣佈她只做一任，負起全國對民進黨過去兩年半施政不滿的一切責任，或許部分中間及泛綠選民還會被感動而「回心轉意」。中國古代責任政治的典範，就在領導人懂得「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及「下詔罪己」。蔡英文何不學學這典範？
＊作者為時事評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