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於九月初宣布對大陸實施新一輪的二千億美元商品加徵10%關稅。正當美國蘋果公司慶幸其主要商品都未被納入加徵關稅之際，盛傳中方將針對蘋果等美企報復，本文將對此事件分析其可能的影響，以及未來可能之發展。
削蘋果的可能性不大
根據美國商務部的統計，2017年中國大陸對美國出口了5,056億美元的貨物，而美國對中國大陸的出口貨物總額是1,304億美元，二國的貿易逆差高達3,752億美元。一旦美國加徵關稅規模超過1,304億美元，大陸就無法再以提高同樣規模商品關稅進行報復。這次美方提出對二千億美元商品加徵關稅，大陸只能提出600億美元的商品進行相應報復措施。此時大陸仍有其他武器可供對抗，即實施非關稅報復措施。如同前文（詳見《大陸對美進行非關稅報復可行性》）所述大陸可能對美國進行的非關稅的措施可能有:對大陸美商設限、拒絕到美國旅行、抵制美國商品、聯合其他貿易夥伴反美、拋售美國公債、禁止關鍵礦產出口及讓人民幣貶值等。我們可以看到，上述許多措施已經正在施行，例如:人民幣兌美元在過去半年來已經貶值了約8%；陸客訪美也大減，引用媒體報導，全球機票搜索網站天巡網數據顯示，今年前3季，中國飛往美國的遊客人數已經比去年下降16.7％。而出遊高峰的十一黃金周更加慘澹，與2017年同期相比驟減42％。
由於蘋果許多商品都是在中國大陸組裝，屢屢成為中美二國政府關注與攻擊的目標。川普總統要求蘋果將工廠移回美國生產；大陸官方媒體《人民日報》八月撰文表示，蘋果公司利用中國的廉價勞工與強勁供應鏈賺了不少錢，如果蘋果想繼續賺錢，就需要與中國人民分享發展紅利。近期《華爾街日報》更披露有中方智囊官員向北京領導層建議，把貿易戰升級，透過禁止出口零組件和材料阻斷美國企業的供應鏈。前財政部長樓繼偉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專題研討會」上提到，除了已經採行的報復性關稅措施外，大陸也可能採取「出口限制」作為反制美國的手段。前後出現二則新聞，加上中方退休官員不敢任意發言，應為中共故意釋出的風向球，可見阻撓蘋果公司產品出貨，確實為大陸對抗美方的選項之一。
本文以為，此種作法將導致兩敗俱傷的後果，實施的可能性極低。蓋蘋果除了桌上型的MAC及 MAC Pro之外，多數蘋果商品（如iPhone、Apple Watch、AirPods和macbook）幾乎都是在中國大陸生產組裝，大陸若中斷材料或零組件供應，造成蘋果產品斷鏈，抑或直接限制蘋果商品出口，確實會造成蘋果公司重大的損失。短期內蘋果難以找到替代的組裝地，也無法取得取代大陸的供應鏈，即使找到組裝工廠，科技產業的供應鏈轉移，也需要大量的時間，蘋果將會造成嚴重的斷貨問題。惟此舉勢必也會衝擊中國自身的經濟，當蘋果被迫將生產基地外移，或選擇其他的供應鏈，都會大幅拖垮大陸周邊產業，出口數字急降，GDP下滑，並波及蘋果直接雇用的1萬名員工，以及間接創造的300萬的工作機會。
此外，中方還要擔心美方採取類似的報復。從中興通訊的案例觀之，大陸的高科技產業高度仰賴美國的關鍵零組件。由於中興通訊案被查獲違反戰略性高科技貨品的管制，將商品銷售至伊朗與北韓等國，先以高額的罰款與美國和解，後又不遵守其承諾的和解條件，因而被處以七年內禁止美國企業向中興通訊出口任何技術及貨品，這對高度仰賴大量美國零組件與軟體的中興而言，形同被判處死刑。若是美方回敬禁售美國科技產品至大陸，大陸許多科技產業將為之停擺。
代工廠規劃分散生產據點 衝擊世界工廠地位
更值得注意的是，未來的美方關稅衝擊。原先本次二千億美元商品清單中包含智慧型手錶和無線耳機，讓熱賣的Apple Watch與AirPods受到波及，所幸在蘋果極力奔走遊說下，將二者剃除。然而，在中方轉趨保守，拒絕與美方談判，川普總統有可能繼續對中方施壓，進而推出新一輪2,670億規模的加稅方案。如此一來，非但智慧型手錶和無線耳機被納入，連占蘋果總營收達高達三分之二的iPhone亦無法幸免於難，都將面臨提高10-25%的關稅。根據媒體引述蘋果供應鏈高層的推測，在高額關稅的影響之下，每組裝一支iPhone的成本就要增加150美元。身為蘋果重要供應鏈的台商影響可見一斑，尤其對蘋果商品主要代工大廠鴻海、和碩、廣達、仁寶、緯創及英業達的衝擊更是劇烈。
即使中共真正採取此一極端報復的可能性極低，但是這樣的恐嚇，已經對許多國際企業感到憂心，已經開始規劃第二生產據點，萬一中美貿易戰升高，美國企業成為祭品時，仍有取代方案。川普不斷呼籲蘋果應回到美國本土生產，並對鴻海提供不少優惠方案，市場傳言鴻海已經在美國規劃二個生產據點，未來可能作為蘋果商品的組裝基地。由於美國人工昂貴、基層技術勞工缺乏以及相關供應鏈無法配合，現階段將蘋果產品回到美國生產難度頗高，故應該只是市場推測。短期比較可能的做法，是在大陸以外的現有生產據點規劃替代產線，可能性較高。無論是應蘋果公司（或其他外商）的要求抑或自身風險分散的考量，包含東南亞、台灣、墨西哥、東歐等地，都已經有代工廠正在考慮重啟或擴大生產據點，未來都可能取代大陸產線，作為銷往美國的生產基地。
事實上，中國的蘋果供應鏈亦在縮減中，蘋果三月公佈全球200大供應鏈名單，其中大陸廠商由26減少為21家，較去年減少5家（台灣企業數則從去年39家增至今年42家），而且這些產品並非無可取代性，相信經過此一事件後，蘋果將會提高政治風險意識，加速佈局第二供應鏈，減少政治干擾，降低對中國大陸產業的高度依賴。未來無論生產基地移出大陸，或是縮減大陸供應鏈，中國大陸世界工廠的地位都將受到挑戰。
政府應全力吸引台商回流
當前因各種因素蘋果多數產品仍難以回到美國生產，惟蘋果並未放棄這種可能，未來隨著科技的進步，機器人取代人工日益普及，無人工廠快速發展，川普的「美國製造」美夢可能性逐漸提高。反觀台灣政府卻未因應此一趨勢，無法讓外移的台商回流。台灣擁有極佳的人力素質，科技產業在世界上居重要的地位，供應鏈也相對完整，盼政府能趁產業據點重新洗牌之際，及早提出相應措施，協助回台企業解決各項投資障礙，吸引台商回流，將有可能再創台灣科技產業榮景。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