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失去那愛的感覺」（You’ve lost that loving feeling）是一首1960年代中期在英美紅透半邊天的單曲，主唱者是「正義兄弟」（the Righteous brothers）。後來陸續也被許多天王巨星，像貓王等，跟進演唱。到1986年，湯姆克魯斯主演的「捍衛戰士」（Top gun）片中情節也納入這首曲子而再度走紅，許多人到現在應還記憶猶新。歌名既是「「你已失去那愛的感覺」，主訴求當然就是「你應找回那愛的感覺」。就讓我們從這個角度來看2018這場已經走味/走調的台灣地方大選吧！
先舉兩個例子。第一個例，最近和一位年過八十的新北市工商大老私下聊天時，他感嘆地說：「選舉時，候選人應針對選區最重要且迫切的問題，一一提出來檢討，並提出解決的辦法才對，但現在好像都不是這樣。」第二個例，前天，一位台北市的中年男性選民跟我說：「這場選舉的主題到底是什麼？越看越迷糊了？不知道候選人都在搞什麼？」這兩位選民的疑惑和感慨，是發自內心的感觸，卻都一語中的道出了年底這場選舉的古怪現象，那就是，除了少數例外，「政黨和候選人彷彿都已失去了競選的感覺」。
民主國家常有大大小小的選舉，選民們要問的頭一個問題總是「這場選舉的意義是什麼？」「這場選舉是關於什麼？」負責任且頭腦清楚的政黨和候選人會去找尋適當的「選戰主軸」和「選戰中心議題」做為主訴求，據此批判競爭對手，並向選民爭取支持。2018台灣地方選舉的意義是什麼？政黨和候選人提出了什麼具體的選戰號召和訴求？選民們應嚴格檢視，否則，讓政黨和候選人隨便呼弄過去，輕易便取得四年任期，當然災難就會跟著來。
執政的民進黨如何定位年底這一場選舉？七月十五日，在全國黨代表大會中蔡英文總統兼黨主席高喊「這是一場改革對反改革的對決」，順著這個調子，最近開出的各地輔選列車就號召所謂「百工百業挺改革」。坦白講，民進黨這次高舉改革的大旗打這一場選戰是莫名其妙的、憋彆扭扭的、扭曲了地方選舉的真義，讓地方選舉的意義模糊不清。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民進黨現在是執政黨，而且掌握了行政與立法大權，想怎麼改革，就怎麼改革，又何須大張旗鼓地向已經被打趴在地的國民黨宣戰，還宣稱要來一場「改革與反改革的對決」，這不是很荒唐嗎？過去，當民進黨還在野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地主張要和執政的國民黨一決雌雄，來一次「改革與反改革的對決」，但現在民進黨已經搖身一變掌控了國家機器，成為統治國家的政黨，成為大權在握的統治階級，卻還講著在野時期的政治語言，分明就是角色錯亂、精神錯亂。以致於，這個想像中的政黨對決戲碼注定不會有什麼對決氣氛。
其次，蔡英文高舉改革的大旗打選戰，說穿了其實是想藉這次地方選舉為中央執政表現不佳辯護，避免期中考被選民當掉，壞了2020總統連任的大計。經驗證據再再顯示，蔡總統聲望重挫，且持續低迷，並不是人們不歡迎改革，而是改革不夠徹底、不得其法或已承諾的改革沒有實現，甚至，該做的事情沒做，不該做的卻做了，如此這般造成的。強打政績牌必須貨真價實，黨的候選人才敢大聲說出口；如果不是這樣，卻硬著頭皮強打政績牌，不但黨提名的候選人或黨員難以啟齒，更會因不斷自曝其短，反而勾起選民的回憶和反感。這究竟是聰明還是笨？不是很清楚嗎？
第三，2018畢竟是地方選舉，六都16縣市，要選出四年一任的直轄市長、直轄市議員、縣市長、縣市議員等等。每一個縣市都有其獨特的問題要透過選舉過程去對話、溝通、形成解決問題的共識，每一個縣市都應有其主體性和自主性，不應不明不白地淹沒在虛幻的「改革與反改革對決」裡。
民進黨32歲生日轉眼就到了。從1986年以來的大多數時間裡，民進黨不斷透過大大小小的選舉，壯大自己；更重要的是，透過選舉過程確立選戰主軸，提出重大議題，教育選民，改變社會，引領時代風潮，指引國家發展方向。每一次都讓選民、讓支持者很有感覺。這才是讓許多人認為以前的民進黨很會選舉的真正原因，因為每一次的選戰主軸、號召、中心議題都經過精心設計，都緊緊扣住選民的心，契合當時時空環境的需要。一言以蔽之，讓選民強烈覺得「你很有競選的感覺」是很重要的。反過來說，當絕大多數的選民都覺得「你已失去競選的感覺」，那類似說「你已失去愛的感覺」，則不論是政黨或候選人，下場一定是慘兮兮的。
就同一個角度來看，國民黨這次選戰表現並沒有比較好。8月18日，國民黨全代會提出「革新、團結、重返執政」，以及「拼經濟、顧民生」的口號，但大抵仍僅是口號，沒有實質內容。黨主席吳敦義喊出要成為「真正與國民同呼吸的黨」似乎抓住了國民黨長久以來最欠缺的東西，但究竟他要「如何」讓國民黨成為真正與國民同呼吸的政黨並不清楚。在廣大的選民眼裡，國民黨失去「競選」的感覺已經很久了，何時再找回來？是國民黨存亡的關鍵。
撇開政黨不談，在選舉過程中，候選人自己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角，真正的王牌。各候選人，從六都市長、市議員、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鄉鎮市民代表、村里長，在未來短短78天中，如何讓選民強烈覺得「你有競選的感覺」，「你有致命的吸引力」，恐怕才是最重要的競選策略，邁向勝利成功的必經之路。
*作者為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前台灣政治學會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