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長權觀點:高等教育需要大學排名嗎?

2023-03-30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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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大學是台灣唯一躋身世界百大排行的大學,但距離「頂尖」還遠。(郭晉瑋攝)

台灣大學是台灣唯一躋身世界百大排行的大學,但距離「頂尖」還遠。(郭晉瑋攝)

雖然說大學排名不是高等教育辦得好不好的唯一指標,但是大學的排名的跨國比較常常是學生家長作為選擇申請和就讀學校的參考之一,在一些國家中也是教育主管單位高教預算編列和慈善家捐款的參考之一。而單一個別大學排名隨時間的歷史變遷的趨勢分析,也具備有評判大學行政領導力和辦學能力強弱點的功能。世界上的知名大學大多沒有規避大學排名,我們不用神話但是也不需要魔鬼化大學排名,善用既有的世界大學排名結果來分析其意義可以作為我們優質化高教的輔助工具之一,也可以做為教育部高教政策和大學校長的成績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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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英國高等教育調查機構Quacquarelli Symonds(QS)公布的2023年世界大學排名為例,台灣指標大學的台灣大學排名第77名,新竹清華大學排名第177名,台灣其他入榜的24家大學的排名都在200-1400名之間。而2023年QS世界大學排名在前50名的大學之中,美國有16家、英國有7家、中國有5家、香港有5家、澳洲有5家、加拿大有3家、日本有2家、韓國有2家、新加坡有2家、瑞士有1家、法國有1家,德國有1家。

審視這些入圍在QS排名前面的50家大學的名單,我們可發現它們都是國際教育專業界和社會大眾共同認可的優質全科整合型大學,顯示大學卓越、大學名聲和大學排名之間有一定的相關、甚至有相輔相成成為世界頂尖大學的共伴效果。從QS排名數字的國際比較可以看出來台灣各大學都排不進QS排名前50名,顯示台灣的高教和國際一流大學之間有不小的差距。

拿台灣大學和幾個亞洲歷史悠久的綜合型大學做比較,我們可以看出來2023年QS世界大學排名分別是:新加玻大學的11名、北京大學的12名、東京大學的23名、首爾大學的29名。台大的QS排名不但沒有在50名的排名之內,也落後在新加坡、日本、韓國等國的這幾家指標大學的QS排名達48-66名之多。新加玻大學、北京大學、東京大學、首爾大學等這幾家亞洲一流大學基本上都可在文、理、法、工、醫學各領域和國際化等方面全面卓越,盡管這幾個大學的學校規模、建校歷史和個別國家的教育法規規範不盡相同。

我們以2011年教育部「邁向頂尖大學計畫」開始為基線來看從2011年到2023年為止的12年之間全球QS世界大學排名前50名的變化。2011年當時QS世界大學排名在前50名的大學之中,美國有20家、英國有9家、中國有2家、香港有2家、澳洲有5家、加拿大有2家、日本有3家、韓國有1家、新加坡有2家、瑞士有2家、法國有2家。

整體而言,我們可以發現QS排名在全球前50名的大學名單中,亞洲地區從2011年的10家增加到2023年的16家,過去12年來亞洲地區的大學進步速度最快,特別是中國、香港和韓國。就個別大學的排名來看,2011年亞洲歷史悠久的綜合型大學QS世界大學排名分別是:東京大學的25名、新加玻大學的28名、首爾大學的42名、北京大學的46名。這幾所日本、韓國、新加玻、中國標竿大學12年來QS排名不但大都維持在前50名之列,其中北京大學的進步34名、新加玻大學進步17名、首爾大學進步13名、東京大學進步3名。

相對的是台大的QS排名2011年是87名、2023年是77名,台大在過去12年之間僅僅進步10名,以這個速度要進入QS前50名之列仍然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至於台灣其他的大學和QS前50名之列的距離甚至更為遙遠。教育部於2005-2017年為了提升國內研究水準、建設世界級的頂尖大學,透過在2006年至2010年發展國際一流大學及頂尖研究中心計畫、2011年起至2015年的「邁向頂尖大學計畫」給予重點大學經費補助之計畫。其中邁向頂尖大學計畫共計12所大學和34個研究中心獲得補助,各校依獲得補助之規模排序依次為:國立臺灣大學、國立成功大學、國立清華大學、國立交通大學、國立中央大學、國立中山大學、國立陽明大學、國立中興大學、長庚大學、國立政治大學、國立臺灣科技大學、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另外5所大學包括5個研究中心獲得特別補助:國立臺灣海洋大學、國立中正大學、中國醫藥大學、臺北醫學大學、元智大學。

在邁向頂尖大學計畫結束後教育部於2018年起執行五年為一期的「高等教育深耕計畫」,其中國立臺灣大學、國立清華大學、國立陽明交通大學、國立成功大學4校參與全校型計畫,透過額外的經費協助這幾所具國際競爭能量之學校及研究中心在既有之基礎上持續發展,追求國際一流地位。

從QS排名自2011年以來的12年的變化結果可以看出,台灣各大學並沒有辦法透過教育部的「邁向頂尖大學計畫」和「高教深耕計畫」這兩個計劃的支持來擠進世界頂尖大學之列。而台灣高教龍頭的台大在2020年QS亞洲的大學排名中都停留在19名且整體評分分數有下降趨勢,顯示其在維持其在亞洲一流大學的地位已經開始顯露疲乏和危機。

台大從「邁向頂尖大學計畫」到「高教深耕計畫」歷經李嗣涔、楊泮池、管中閔三任校長,每位校長就任都有讓台大在世界更具優勢、更主流的好大學的願景。李嗣涔校長在2010年對玉山科技協會說:「要帶領台大邁向世界前五十大」。楊泮池校長在2013年被遴選為校長時對外界說:「學校的國際排名可作為參考,藉此讓台大了解外界對學校的觀感與優勢所在,但並非是學校追求的終極目標,日後他將帶領學校,提升學生專業素養與能力,以符合社會期待與企業的需求。」管中閔校長在2019年校長交接儀式上說:「要強化台大在亞洲高教市場的優勢地位,以確保台大的國際競爭力,徹底擺脫台大被邊緣化的可能性。」

以2011年教育部「邁向頂尖大學計畫」開始為基線來看從2011年到2023年「高教深耕計畫」為止的12年之間QS世界大學排名的變化,可以發現台大的排名從87名進步到77名,其中李嗣涔校長任內從87名進步到82名 (進步5名)、楊泮池校長及其兩位代理校長任內從82名進步到69名 (進步13名)、管中閔校長任內從69名退步到77名 (退步8名)。李嗣涔校長要帶領台大邁向世界前五十大的承諾至今未能實現,管中閔校長也未能兌現保持台大在亞洲高教市場的優勢地位和國際競爭力,更讓台大被邊緣化的可能性增加不少。反而是楊泮池校長不僅信守諾言而且以進步13名的成果來回應他以「國際排名作為參考、藉此讓台大了解外界對學校的觀感與優勢所在」的承諾。

20230107-新任台大校長陳文章(左起)、前台大校長、楊泮池、陳維昭、孫震、管中閔7日出席「台灣大學第十三任校長職務交接典禮」。(顏麟宇攝)
最近幾任台大校長中,只有楊泮池(左2)讓台大在世界排名中進步十三名。圖為新任台大校長陳文章(左起)、前台大校長、楊泮池、陳維昭、孫震、管中閔出席「台灣大學第十三任校長職務交接典禮」。(顏麟宇攝)

決定QS世界大學排名的六大指標是:(一) 學術聲譽:佔總分的40%,學術聲譽著眼於世界大學的教學和研究質量。QS整理了來自高等教育領域的 130,000 多條專家意見,創建了世界上最大的學術意見調查。(二) 雇主聲譽:學生希望畢業時具備就業市場所需的技能和知識。QS評估大學如何讓學生為成功的職業生涯做好準備,以及哪些機構提供最有能力、最創新和最有效的畢業生。(三) 教師/學生比例:QS用該指標評估機構如何為教授減輕教學負擔和為學生提供有意義的老師和導師。(四)每位教員的論文引用次數:QS用每位教員的引用次數來衡量大學的研究質量,計算的是大學在五年內發表的論文中的學術引用總數。(五和六)國際學生比例和國際教師比例:一所高度國際化的大學會帶來很多好處。它展示了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優質學生和員工的能力,並且意味著高度的全球視野,強大的國際機構可以提供多國環境建立國際認同和全球意識。

QS排名所採用的這六個指標其實也是教育部大學評鑑和核駁大學新設學校、學院、學系研究,核定撥給大學年度教育經費常用的指標。顯然當初在核定「邁向頂尖大學計畫」和「高教深耕計畫」時沒有妥適規範計畫排名要求,造成台灣各大學在過去12年雖然有額外的高教經費補助膽識仍然無法晉升到世界一流大學的境界。在新一期的「高教深耕計畫」中如果沒有把這些指標列入核駁的標準之,可以預見在高教深耕計畫結束後台灣各大學的 QS排名很可能繼續退後。

教育部可以考慮建立一套以大學排名為架構的高教深耕計畫核准和考核標準,來引導各大學走向有排名支撐的國際一流大學,避免台灣高教在國際評比中持續走下坡。從QS排名的國際比較我們可以發現一所大學要成為界一流大學QS排名最好在前50名,而要成為亞洲一流大學QS排名最好在前200名。教育部可以考慮以申請高教深耕各大學在2023年的QS排名為基線,設定個別大學以進入QS前30名、前50名、前100名、前200名為申請高教深耕計畫的計劃目標,並且以其達成目標排名的困難度和可能性核給受補助的大學足夠的高教深耕經費,教育部同時要盤點高教法規且鬆綁不符合時宜的教育規範做為配套措施,營造一個對國際競爭友善的高教環境讓受高教深耕補助大學可以的盡全力去追求卓越。

QS排名所採用的這六個指標其實也是大學校長責無旁貸應該繳交給學生、老師、校友和社會的大學辦學成績單之一,大學校長可以根據大學法各校組織法所賦予的教育行政權責,在校內興利除弊、濟弱扶強、調整改善、追求卓越。以台大為例就有需多校長們當為未為、應做未做的事,例如:依師生比和依雇主聲望增減院系所班級數標準之一,依論文引用數來獎勵研究成果和遴選特聘和講座標準之一,依國際化來分配院系所經費標準之一……等。

台大新校長陳文章在2022年被遴選為校長時透過遴選委員會發表聲明說:「要打造台大為引領世界的偉大學府。」陳文章校長這一個願景要能實現的第一步就是要在全球大學評比的標準之一的QS世界大學排名上站穩地位。陳文章校長在就任後第一次主持的校務會議上說:「國際評比是冰冷數字,無法盡然展現台大品質或反應人才培育和社會貢獻,未來台大短中期將以東京大學為標竿,長遠則放眼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2023年QS世界大學排名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是44名、東京大學是23名,所以從QS排名順序看UCLA應該是台大追求的短期目標而東京大學應該是台大追求的長遠目標,陳文章校長顯然錯置了台大發展的短期和長期目標。

綜合判斷近12年來QS世界大學排名的變化,國際一流大學的QS排名都在QS世界大學排名30名以內,因此讓台大進入QS世界大學排名30名以內是陳文章校長要讓台大成為引領世界的偉大學府的必要條件。台大長久以來以不在QS世界大學排名30名以內的UCLA為基準學校 (benchmark)是一項不正確的選擇,設定錯努力的目標的結果讓台大在追求卓越路徑上迷路而達不到國際一流的目標,台大可考慮把在QS世界大學排名長期以來都維持在30名以內的東京大學或是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 (UC-Berkeley)作為基準學校來規劃中長程發展目標較為妥當適切。台大如果可以進一步和基準學校合作結盟成為伙伴學校相互扶持,對於發展台大成為一所偉大學校一定有幫助。

楊泮池校長:「國際排名作為參考、藉此讓台大了解外界對學校的觀感與優勢所在」的說法很值得參考,因為台大所欲結盟合作的大學怎麼看待台大是國際跨校合作能否成功的關鍵之一,而台大在QS世界大學排名必然是結盟大學評估的指標之一。台大如果可以和基準大學建立良性的夥伴關係就有機會透過教學、研究、行政的全面交流吸取基準學校的優點來改革台大內部的校務和教務,透過雙方或多方合作的深度共同研究對人類面臨的健康、氣候、科技….等重大的議題做出貢獻,透過共同籌資籌設研究創新轉繹中心將研發成果貢獻人類社會和全球產業。讓台大的世界大學排名挺進前段班並且和基準大學進行實質的國際合作的前提下,陳文章校長要讓台大成為一所引領世界的偉大學府的理想就有可能實現。

*作者為台灣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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