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AI）總有一天會進入新聞界，並取代編輯和記者嗎？自從會撰寫論文的ChatGPT等AI工具蓬勃發展以來，許多人一直好奇這個問題。能在幾秒鐘內創作繪圖、寫一首詩，甚至通過醫療執照考試，AI工具的多元應用確實已逐漸滲透到新聞編輯室。
去年11月，美國科技新聞媒體CNET坦承使用AI撰寫金融文章。若仔細查看CNET的新聞，可以發現它的免責聲明寫道：「本文由人工智慧引擎協助，並由我們的編輯人員審查、核實和編輯。」
繼CNET之後，數位媒體BuzzFeed日前也加入擁抱AI的行列。BuzzFeed執行長裴瑞帝（Jonah Peretti）認為，數位媒體能夠利用AI走向全新模式，而人類記者在這新模式裡不會被淘汰，將扮演注入靈感的重要角色。
歐洲新聞台（Euronews）報導，數位SEO專家布雷頓（Gael Breton）認為AI還無法取代人類編輯與記者。據他觀察，當用戶的谷歌（Google）搜尋結果同時出現AI與人類記者的文章，人類產製內容往往出現在比AI文章更靠前的位置。他說：「AI還無法不靠人類監督就在今天的主要網站上發表文章，所以我們還沒有到編輯室能除去人類作者、用AI取而代之的地步。」
BuzzFeed宣布引用AI技術，作者群憂喜參半
據《華爾街日報》（WSJ）報導，BuzzFeed執行長1月26日向員工通知，為削減成本、維持財務穩定，打算今年讓AI在編輯和業務運營中發揮更大作用，將運用ChatGPT開發商OpenAI的技術加強網站「小測驗」，為受眾提供更個人化的內容。例如提出問題：「為你的浪漫喜劇選擇一個比喻」、「告訴我們你的一個可愛缺點。」AI便能根據每個人的回答，產出「獨特且可分享」的文章。
裴瑞帝在通知信中還寫道，他預計AI能協助發想創意、增強內容產出，而公司的傳統人工則扮演著提供想法、「文化資本」和「靈感提示」的角色。他寫道，儘管公司仍然以新聞編輯室人工產製的新聞為主，但期望未來15年內，AI和數據能夠做到「自行創造、個性化和賦予內容生命」，而不僅僅是就現有內容進行策畫。
成立於2005年的BuzzFeed以聳動標題，能在短時間吸引大量點閱、分享的「病毒式內容」（viral content）起家。在竄紅後，BuzzFeed積極轉型，廣納傳統新聞人才，重視機器學習和資料分析技術，製作原創的深度報導，擺脫「低俗媒體」的汙名，也成為美國免費線上新聞網站的代表之一。
不過2017年起，BuzzFeed便面臨另一個轉型困境。傳統媒體版圖逐漸萎縮下，媒體朝數位轉型的趨向勢不可擋，但BuzzFeed等仰賴廣告利潤的公司發現，多數廣告收益被臉書（Facebook）和谷歌兩大巨頭瓜分。2020年，高額的新聞製作成本及競爭激烈的廣告市場，讓BuzzFeed不得不宣布關閉在英國和澳洲的辦公室。
BuzzFeed shares soared after CEO Jonah Peretti said the company would embrace the 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 from OpenAI https://t.co/LHfwjk7rbl
— The Hollywood Reporter (@THR) January 27, 2023
如今，BuzzFeed算是「回歸初心」，以最擅長的科技數位路徑，解決面臨的問題，消息一出公司股票也跟著水漲船高。但該公司的作者群看法不一，根據《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網站報導，一些編輯告訴該網站，他們擔心AI將影響Buzzfeed內容的質量，一些人則表示他們不擔心，反而感到興奮期待。
一名自由撰稿人匿名表示「深感失望」。她說，自從去年12月BuzzFeed裁員12％，她就對公司的作為不意外，「很明顯事情只會從此越來越糟。」她說，她相信AI不會真的取代，她擔心的是，如果讀者意識到這些文章不是真人寫的，並且認為AI產製內容很糟，他們恐怕將不會再願意閱讀BuzzFeed，「我擔心一旦AI文章上線，Buzzfeed會在失去完整性和剩餘信任之後走到盡頭。」
一位在職BuzzFeed員工說，這消息對所有員工來說顯然是「可怕的」。然而她也不認為自己的工作會被取代，反倒擔心內容質量將因此受影響，「BuzzFeed 最棒且讓每個人都喜歡的部分是，它提供個性化內容、與讀者/觀眾建立聯繫，拿掉這些部分的話，質量與業績怎麼可能不崩潰。」
然而另一位員工則難掩興奮之情，表示非常期待公司對AI的整合運用。她提到裴瑞帝在員工信中舉的例子，目前只會將AI技術運用於生成網站小測驗，並給出個性化的答案，「這是只有AI才能產生的內容。」
數位媒體運用AI有兩條路可走？
目前看來，AI製作新聞的成熟度仍不高。已經使用AI產出數十篇文章的CNET網站後來宣布，由於發現77篇文章有41篇都需人工修改，文章內容有多項「細微錯誤」，例如缺乏完整公司名稱，因此決定調整AI的演算法，暫停使用AI製作內容。
裴瑞帝接受美國電視新聞網（CNN）專訪，表示他猜想人們可能會在看到新聞後認定BuzzFeed正打算用機器人取代人類。但他堅稱，這不是他的目標。
他解釋：「我認為數位媒體運用AI有兩條路徑，第一條路顯而易見，可能很多人都會走，那就是使用該技術來節省成本，發布一堆SEO（搜尋引擎最佳化）文章，儘管文章質量低於記者所寫的，但成本只有十分之一。這是一種願景，但對我來說，這令人沮喪且短視近利，因為從長遠來看，這麼做行不通。」
「另一條道路，」他繼續說道，「讓我非常振奮，它是數位媒體的新型態，更個性化、有創意也更有活力，讓我們公司有才能的人們能夠一起使用AI，達到比沒有AI時更娛樂且個性化的成果。」簡單來說，裴瑞帝稱他設想AI能用來提高員工的工作效率，而不是取代他們。
「我們不必將AI訓練得和BuzzFeed作者一樣優秀，」他說，既有作者「可以注入語言、想法、文化資本，將這些東西編入命令提示和函數中，讓AI將它們組合在一起，創建一個新的內容。」
裴瑞帝直言，自己沒有興趣像CNET那樣，利用AI來取代人類記者撰寫的新聞文章。「有CNET路徑，還有BuzzFeed關注的路徑，」他說，「前者與成本和內容量有關，後者則關乎能力。即使有很多不良示範想用AI做出內容農場，從長遠來看，這麼做也不會贏。我認為，AI內容農場反倒會讓讀者感到非常壓抑和反烏托邦。」
多位AI專家認為，類似ChatGPT的AI工具將有益於新聞媒體。據歐洲新聞台（Euronews）引述布雷頓說法，他認為現在是每個人適應這項新技術的時候了。「是好是壞並不重要，一切已成趨勢，重要的是我們如何使用這項技術，如何確保它不被用來傳播假新聞。」他說，「我認為，我們需要了解它的原理，學習如何使用它──因為我們已無法擺脫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