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年輕人不一樣了,「病毒時代也是啟蒙時代」!《德國之聲》專訪廖亦武

2023-01-31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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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之聲:與1989年《大屠殺》裡體現的極度憤怒和絕望不同,您《武漢》末尾的詩篇中,似乎表達更多的是憐憫和哀悼。在如此嚴密的高科技審查機制下,中國想真正的變革還可能嗎?您現在對中國社會抱有希望嗎?

廖亦武:我不想說得那麼悲情,我現在過得很好,在自由的國家,很多人都願意聽我講述,不想忘記。同時我也可以用個人經歷去鼓勵和我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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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本身是先要有自由。其他的,怎麼變革,都值得再討論。年輕人肯定有年輕人的想法,現在不是也很多人在逃離嗎?中國的進程你不能說它慢。習近平的統治術本來很厲害,但走過頭了,很多人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麼?這是個很大的危機。他不光惹怒了人民,連好多五毛的信念都動搖了啊,我估計那些政權內部的人也沒有安全感,都受不了了。

我堅持的想法就是,中國應該要分裂成很多國家,共產黨沒有能力管理這麼大的中國。從歷史上來看,中國分裂的時間比統一長得多啊,所以當然還是有希望啊。

德國之聲:很多「白紙青年」現在也正在被抓捕,被關押,您作為一個堅持了40多年的抗爭者,也曾體驗過牢裡的苦,有什麼經驗想分享,或者對年輕人說的嗎?

廖亦武:沒有沒有,做的工作不一樣嘛,而且現在年輕人狀態跟我們不同,我們那代喜歡美國「垮掉的一代」,是無政府主義的。

我以前入獄的時候,還年輕啊……那時候年輕想得少,不害怕的。在牢裡也有個幻覺,自己的詩《大屠殺》,錄成的磁帶被瞬間傳到全國各地,那時候覺得自己是個英雄啊!覺得我出去了肯定很多人會喜歡我,但出來之後才害怕了……當時那個世界,社會變化很大。鄧小平92年南巡說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大家都下海掙錢,我94年出來,發現大家都掙錢去了,一下就感覺被拋棄了,那時候是很難受的……所以我寫作啊,你不寫出來的話就肯定會被忘記,這個挺可怕的。

德國之聲:您流亡海外十幾年了,與國內的親人幾乎是「訣別」,故鄉也許也永遠也回不去了,您是什麼感觸?

廖亦武:我那代人就像「垮掉的一代」,喜歡《在路上》(傑克·凱魯亞克1957年的長篇小說)裡那樣的,四處為家的。柏林多好啊,多麼自由!我很喜歡這裡,在這裡我的聲音可以被傳得很遠……不回中國我覺得無所謂,我現在差不多是個柏林人了,還不會德語的柏林人。(笑)

柏林人很偉大的,也很叛逆,他們不太在乎權威。在這裡我看到了很多跟我一樣的流亡文字工作者,他們也做記錄,許多還是從宗教獨裁國家來的,像阿富汗,沙烏地等。那種獨裁更加可怕,但他們也沒有放棄啊!

至於國內的親人嘛,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你能代替你父母生活嗎……? 哪怕他們就是在你身邊,又能怎樣?你能替他們的生活嗎?你代替不了,是吧?

德國之聲:可是兒時的記憶就永遠也找不到了啊?

廖亦武:兒時的回憶嘛,好多都只能在書中找到了。人生的歷練就像夢幻一般,過去了就過了,只有在書裡你才能回去。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紀,很多往事,就是你回到原地,也找不到了,哪裡能夠找?只有在書裡能找到。等中國自由了,你小時候的記憶也就不在了,這個沒辦法… 所以這就是寫作、讀書的好。

在寫作方面我是個堅定的理想主義者!我說一本書能夠擊敗一個帝國,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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