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無戰事的啟示
「扔一根骨頭給狗；牠叼著就走，給一個人權力；他成了禽獸」，這是電影西線無戰事中的片段，一個老兵，在橫屍遍野的壕溝中，對滿臉驚恐的新兵，說的一段獨白。這部片子從好戰者的荒謬及帶有浪漫、憧憬的無知參戰者戰者的視角出發，具有強烈反戰意向的電影，不容否認，戰爭的引爆多半是外表文明的禽獸所引發，最終的苦難卻要由不知情的群眾承擔。
真實世界中，發起多場戰爭的美國，大概是最熱衷於美化戰爭之正當性，否則很難提出一個理由以解釋發動戰爭的合理性，至於美國有權的人到底是何居心，因為美國仍是帶領全球超級強權，大概沒有誰能或敢說美國發動的戰爭沒有意義。約定成俗的看法是，有權的人才有資格發動戰爭，而其理由怎麼被美化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甚至很多機構、學者、盟邦在旁熱烈的擁護美式戰爭的正當性。
究竟是虛構反戰為真，還是美國好戰的理由是假？站在權力天平上，美國老大哥不會錯，伊拉克戰爭不就是海珊的錯！在自由主義、強權就是公理的政治正確裏，能不能看清自私的、包裝過的邪惡意圖，才是重要的智慧。不見得每個有權的人都是禽獸，但若不幸我們選舉出來的人，是個偽裝是人的禽獸，我們所擁有的自由、人權又有何意義？
最近歐盟外長公開宣稱，烏克蘭戰後龐大的重建費用，不關歐盟的事，想也知道天文數字般的重建費用，怎麼可能由歐盟人民掏腰包？澤倫斯基帶領烏克蘭人打了將近一年的仗，死了不盡其數的壯丁、毀了多少家園、多少基礎設施消失，唯獨他的紅利沒少領、他的英雄劇情沒少演，到最後要兌現重建時，剛好他的任期結束，兩手一攤拍拍屁股走人，完全符合民主制度運作，你能說他錯、又豈能說制度有問題？開戰理由冠冕堂皇，為自由、為民主人權、為尊嚴而奮戰，目標還沒達成，國家已成了廢墟，重建費用不知在哪？最後結局是兩三代的人民陷入萬丈深淵，從西線無戰事的角度看，他不就個穿著迷彩服的禽獸？
自由主義能給我們什麼？
筆者為什麼要談這個故事，主要是想表達，從美國獨立戰爭、法國大革命再到一次世界大戰，差不多經過130年，自由主義成了顯學，這麼說並非表示自由不好，事實上個人擁有自由是這個時代賜予人類一個莫大的禮物。然而這個期間內曾有高尚理想的萌芽，也曾發生慘絕人寰的戰爭，美國獨立宣言與法國大革命的人權宣言一直被視為自由主義最重要的歷史文獻，美國獨立宣言宣示」人人生而平等，擁有生命、自由、追求幸福的權利」；法國人權宣言」人人生來始終是自由、平等的」，在如此崇高的語彙成為宣言後，卻仍在法國發生恐怖統治，數萬人死於暴力，美國也沒因聲明人人生為平等，而廢除違反人權的奴隸制度，這種說與作的不同步，恰也反映今天90%以上的政客就是這種表裡不一。
人權與自由被寫成人類文明進步的里程，同樣的一批人又主導戰爭、屠殺、種族滅絕、奴隸，百餘年後更發生一、二次世界大戰，把這些事件合起來看，實在會懷疑獨立宣言與人權宣言就只是一種論述而已，面臨生存、利益、貪婪、宗教，仍然免不了殺伐！莫非人類歷史自始就分為理性與非理性兩部份，寫人權宣言的人是理性的人，主導戰爭的人是非理性的人，或者一種人有兩種性格，這三種人都是從自由主義中脫穎而出，我們怎麼從自由主義中篩選出理性的人？我們又怎麼保證原本是個理性的人，後來被授權後成了禽獸，我們能說自由主義是個舉世無雙的普世價值？
當然不能就此認定自由主義一無是處，但當自由主義被認定是普世價值，就表示藏在其內的汙垢就不會被當一回事，高呼自由萬歲就可送不知情的人進墳場嗎？說不通的，這不就是目前掌握政權的人一貫手法。其實翻開自由主義的演化歷史，最初的自由是為貴族量身打造的博雅教育，主要在強調慷慨以突顯貴族相對一般平民的高貴，經過千年來多種事件的碰撞，以及基督教特殊的教條，慢慢衍生出今日自由主義的雛型。
1215年英國的大憲章被認為是揭開自由主義的序幕，這份文件被視為自由主義的創始神話，但它的原始目的並非是通往自由，而是一個暫時被削弱權力的國王與難以駕馭的貴族間簽訂的一個權宜之計，時至今日，人們忘了文件的初衷，卻只認得它被包裝成它想要傳遞的訊息。正如侃侃而談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國獨立宣言，卻從沒想到奴隸也是人，不得不說，文明世界的進化始終存在著互不相容的矛盾，若只談事件的單一面向，永遠不可能解決紛爭及困境！而扭轉單一面向以符合自身利益，又是政客最擅長利用的伎倆。歐巴馬以改變當選美國總統，八年任期結束什麼也沒改變，反而催生川普的崛起，可見今日單從空洞言詞美化自由主義，實難復育日益枯竭的生態系統！
資本主義
今天自由主義之所以能普遍被接納，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實際運行的制度是資本主義，而其核心就是處理財富分配的問題，換個方式看，歐美國家掌握到積蓄財富的方法，才有兩百年來歐美國家主導世界的秩序，不必詫異為什麼富人愈來愈富有、窮人愈來愈窮，有錢就有權，有權會更有錢，國家如此，個人當然也如此。
以市場為基礎的資本主義問世數百年，先不說在政治上完勝馬克思的共產主義、並徹底瓦解蘇聯帝國，只要看18世紀末展開的工業革命以來，讓數億人脫離貧窮，就足以證明資本主義的非凡成就。有數據顯示，從1500年到1820年，整個世界的人均產毛額每年僅成長0.04%，從1820年到1992年間，西歐國家的人均成長毛額比先前增加十三倍，若非最先推動資本主義的西歐國家，成功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就不會有後續，日本、四小龍、四小虎及中國的出現，更不會有今天的全球化。
泡沫是什麼？
但為什麼資本主義的成就如此斐然，今天資本主義的老祖宗卻不約而同陷入不同層度的麻煩，尤其愈是被金融業綁架的國家，其困境更加嚴重。不得不說，眼前的困境就是官員、專家、學者忽略了泡沫的嚴重性，當一般人不在基於長期經濟理由而買進，而是完全為了短期內套現並獲取利潤而買進，那就是典型的泡沫。
當媒體不時報導所謂黑天鵝、灰犀牛事件，就是刻意忽略泡沫嚴重性的表徵，黑天鵝意指不可預測、不可捉摸，換言之，現在的高官不必對屢屢造成社會重創的泡沫破滅事負責，故可以兩手一攤，問題是，每當一次泡沫破滅，財富就往富裕階層移動，顯然官員心中的潛在意向就是偏好富人，然後再說沒辦法預測黑天鵝，而學界更在理論基礎上替官員護航、為富人辯護，否則財富怎麼不會流向窮人？
早期央行官員著重在酒酣耳熱的宴會場中移走雞尾酒桶，到今天的官員盡信以各種假設條件推斷出的理性模型，相信市場百分之一百有自癒功能，經濟問題剩下通膨而已。隨著債務愈來愈大、銀行規模大到不能倒、粉飾太平的代價愈來愈高，也就表示泡沫愈來愈大！
何謂泡沫呢？簡單說當資產價格上漲到脫離經濟基本面就是泡沫，所以泡沫當然能顯而易見，為什麼大家又視而不見？這和60年間經濟學界及市場偏離正道有關，這又和資本主義本質在獲利有關，當市場瞬息萬變，就有各路人馬盡情的趨利，理論派以模型讓經濟看起來是可控的，不對勁的事不是常態，況且市場具有修正偶而失控的自癒能力，市場有自癒功能，就成了全體公認的真理，投機就變成多數人的慣性，如果不跟上這股潮流，很快就被同儕與市場淘汰！
2007終究爆發百年一見的金融危機，在全球化的基礎下，大家同心協力的擋下了海嘯的破壞力，然而市場有自癒功能已成了金融業吸金的DNA，風暴平息後，各國央行仍然只顧通膨數字，銀行規模更勝以往，專家學者又努力美化錯誤的模型，對潛在的風險視而不見，整個大環境仍然陶醉在市場是理性的熱潮當中，早晚發生更大的危機！
在自由注意與資本主義的初始階段，對於全人類的正面貢獻是無庸置疑的，隨者時間的推進，今天的自由主義與資本主義同時陷入不小的麻煩，作為領頭羊的美國，總統來來去去，似乎沒有任何變革，看起來川普與拜登差別並不大，都是在制裁對手、保護自己、不管盟友死活。最近美國最高法院辯論誰可以拒絕對誰服務，誰又不可以被另一個人拒絕服務，其實這就是自由主義長久演變後的必然有的囚徒困境，期望透過辯論能消弭爭端，就不要意外「不是槍殺人而是人殺人」的難解的爭議，長此下去民主會不會死不知道，但指望它完全自我治癒，似乎有點過於樂觀！
在美國獨立之後，英國處處設防美國，制裁、貿易障礙、技術管控樣樣都來，當時美國採取開放的態度，百年後倒下來的是英國，爬起來的是美國，今天的美中競爭，彷如二百年前的英美，只是美國的角色取代了英國，而中國換成了美國，這頭羊還領得下去？自由主義要重生，需要更徹底的改革，絕不是只是鋪天蓋地的言詞美化！
抗中保台
回過頭來看，蔡英文的抗中保台不也是一個泡沫？跟金融泡沫極度雷同，這次大選執政黨的慘敗，就是抗中保台泡沫被戳破的下場，黑道治國、論文抄襲，只是打落水狗！蔡英文從香港反送中為敘事起點，藉著精心設計的亡國感，穿插目不暇給的綠色龍套敲鑼打鼓，自導自演的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堅定的支持民主自由價值及一個不懼中國打壓的堅守主權之勇者，再將自由民主及主權虛構出一個過度簡化的台灣要贏的線性方程式，一路過關斬將，連兩次取得國家大位。
然而台灣就是一個自顧不暇的小國家，台積電就是一家公司而已，怎麼就被誇稱世界少不了台灣，然後就這麼膨風的管起香港的事，更大肆批判中國的家務事，拿巨人的痛腳來收取眼前的蠅頭小利，實在不夠深思熟慮。
判斷一個社會健不健全，能否長治久安，不是看這個社會記得什麼，而是看這個社會忘記什麼！台灣記得太多無關緊要的瞎掰、亢奮、粉飾太平，卻忘了更多自己失憶造成的惡果。當馬英九宣稱，兩岸間首戰即終戰，蔡英文立刻高分貝回擊馬英九的發言是卑躬屈膝。除了失憶的人以外，稍懂數字的人皆知，兩岸軍力根本不在同一個檔次，真的打起來，無異是雞蛋碰石頭的一面倒，面對必倒，答案怎麼會是卑躬屈膝？馬英九談的是無法迴避的事實，蔡英文卻要大家忘掉這個難堪的事實，但選擇性遺忘，不表示這個事實不存在，也不表示兩岸開打後，台灣仍然能夠船過水無痕般的平安。
大港開唱，台上、台下如癡如醉的沉醉在仇中、抗中的亢奮中，卻忘記了中國的國力是台灣的好幾倍大，一群不想記得未來出路在哪的人，刻意塑造秀味十足的亢奮，仍然無法抹去大港開唱就只是健忘所製造的短暫的泡沫！過去中國一直用嘴巴警告台獨是紅線，民進黨的嘴砲比誰都厲害、也深知嘴砲不值錢，就是說說而已，根本沒在怕解放軍的口頭恫嚇，更躲在美國的保護傘後極度的以言語挑釁中國，愈是辛辣的發言，選舉紅利愈高，吃定中國不會有具體行動。誰知俄羅斯突然大軍侵入烏克蘭，美國及其盟友全都做壁上觀，沒有一個國家跳下來幫烏克蘭打仗，台灣人才恍然有所悟，原來挑釁強鄰有可能惹火上身，原來自由民主同盟全都避免與俄羅斯直接開戰。後續裴洛西到訪台灣，蔡英文更沒料到解放軍直接圍台軍演，這個放馬過來的鄙視台灣國防能力，美、日又無具體行動，看在台灣人眼裡，民進黨聲嘶力竭的抗中保台就是吹出來的大泡沫！
保台的方式有很多種，抗中不是不可以，但抗中絕對不是唯一的保台，飛彈都飛過領空、船艦都包圍台灣，穿著軍服的蔡英文就證明抗中可以保台？台灣人常說，中國要武力侵略台灣(美國的用語，目的就是來亂，除美國外，從來沒有人說要侵略台灣)，難道要我們投降？這個選舉語言，邏輯是不通的，沒人要台灣人投降，也沒人要台灣人上戰場，是自己把投降當二擇一，不就是自己挖出投降的坑？當蔡英文身著防彈衣、頭戴鋼盔，就是一個偏離市場價值的泡沫化表徵，台灣經不起打，卻時時刻刻裝著要打，就這麼簡單，是民進黨把泡沫放在前面，卻不知泡沫後面是一個自己挖的大坑？台灣要怎麼長治久安，先把挖出來的坑填滿再說吧！
＊作者為退休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