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樞的過世,絕對代表了一群老世代、老靈魂的消逝。
那時,台灣仍相信「知識是力量」,但非純然的專業技能上的力量,而是傳遞著一種價值,認為這社會可以透過理性的思辨,論述的對話,而後做出明智且富意義的選擇。
當時,威權國民黨仍獨大,「黨外」在摸索出路,自由民主開放的價值,超越統獨意識、超越族群藩籬。
現在已成一言堂的藍綠政論節目,讓年輕世代會覺得倘若這些人坐在一起,可以十分鐘不吵架,就叫奇蹟的話,那麼,昔日《中國論壇》的成員,還真的是一種目前已然絕跡的群體,真正符合了英文tribune的意思,不同立場、不同價值,但彼此相信可以合作,推動、宣揚某些美好的目標。
楊國樞的「現代化理論」,不見得能獲得尉天驄的「民族文學」出發點的認同。
政治學的胡佛他的憲政觀,當時雖與法律人的李鴻禧聯手批判體制,但他們心底的憲政藍圖可能完全迥異。
呂亞力時常戴上口罩,以免違反選罷法的替黨外人士站台。
張忠棟從自由主義轉成激進的反對黨支持者。
李亦園、文崇一的人類社會學,從田野考察,一步步逼近台灣學術的本土典範重建。
至今,評論時事仍火藥味十足的黃光國,當時還年輕。
韋政通的思想史、蕭新煌的發展社會學、張玉法的現代史、張春興的教育心理學…(我手上沒資料,名單應該闕漏不少)
這就是那個時代,1970中葉到1990後半,一本雜誌的故事,關於一群如今已經不可能再複製的公共知識份子的故事。
*作者為知名作家,本文原載於作者臉書,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