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革命是順民革命。順民是獨裁體制的主體，沒有順民歸心，就沒有獨裁體制。當封控與檢測的政策嚴格到順民不知如何順服，不知如何辯護的地步，順民失去順服的能力，獨裁便無以為繼，則順民便會四散追隨其他潛在的獨裁者。
白紙革命隱隱約約提示了台灣內政外交的困境。這是因為抗議群眾與中共的關係，像極了台灣與美國的關係，也像極了網軍與民進黨的關係。共通之處在於，任何長時期封控順民的獨裁體制，都會麻痺自己的手腳與五官。
簡單說，群聚抗議的既不是少數民族搞獨立，也不是底層農工搞革命，而是都會基層的順民。台灣對美國百依百順，凡事從美國角度設想，還把美國一顰一笑都解釋成對自己的關愛，正是同一種順民與獨裁者的共生關係。
台灣對美國的封控自始順服，美國搬走台灣的護國神山，逼迫台灣重啟兵役制度，並著手把台灣武裝成似乎要代理美國與解放軍進行都市決戰，台灣不但配合，而且積極辯護。結果，台海兩岸在生活中緊密相連的關係，成為情報禁忌。長期的禁忌讓美台體制的手腳與五官都麻痺。
這也像網軍與民進黨兩位一體的關係。民進黨對網軍大量豢養，無度縱容，但是一旦摧毀了網軍的生活理性，網軍就失去順服與辯護的能力。滿街網軍，唯民進黨視聽，實際上是麻痺了民進黨的手腳與五官。
中共的防疫政策太極端，順民耗竭，白紙革命的場合裡，幾度連習近平下台，不要終身制等口號，都有群眾不顧警力在場而喊出來。但是，與順民共生的獨裁者，調整得很快，堅持了將近三年的封控政策，在一夕之間放寬。
相反的，民進黨的網軍則在日日夜夜造假、謾罵的無間道中，不敢對外公開身分，也不能面對自己，便精神分裂，胡亂發洩，互砍者有之，自戕者有之，性虐待者有之。但面對已經走極端的順民，民進黨沒有正視，也沒有調整。
為何中共能從善如流？孔子說過，順民猶如獨裁者的身體。獨裁者沒有身體提供養分就活不下去。此回白紙革命，各地之間並無串連，獨裁者既然不是與革命者對峙，則首先要著，當然是贏回順民的民心，保存獨裁體制的「身體」。
為何民進黨漠視網軍的狀態？民進黨不像中共清楚知道，獨裁者與順民是同舟共濟的關係，因此執政才會戰戰兢兢。更根本的是，因為民進黨（乃至於整個台灣）都抄襲美國的政治學，以為自己是民主，民進黨不知道自己也是獨裁文化下的獨裁者，與網軍共同構成了獨裁體制。
網軍不但不在乎民主，甚至無法民主，因為民主制度假設人人有自己的偏好，而網軍在每天睡醒時間的偏好，是造假造到民進黨執政。由於沒有靈魂，故沒有值得堅持的偏好，民進黨與網軍反而害怕民主，便更加依賴獨裁。
在台灣，民主文化與抄襲文化是不可分割。比如，陳明通指導林智堅與鄭文燦的碩士論文，都是關於民主的研究，都涉及抄襲。不論是陳明通，或他經常邀來替政治人物的論文擔任口試委員的，彼等泰半都是台灣最高政治學府的博士，當然就是美國政治學的應聲板。
根據美國的政治學，人民與政權一定是對立的，故獨裁不論成效好壞，一律認定其人民只能是工具或應聲蟲。即使有少數人覺得美國政治學不對勁，也就只能強調中國的獨裁制度起碼治理得不錯，而不敢從自己的政治文化基礎，來反省美國政治學把人民與政權對立起來的前提。
這種抄襲來的台灣政治學，無非就是在挪用美國的民主標準，堅稱人民能參與選舉的程度愈高，就愈民主，而愈民主便愈會受到獨裁體制的威脅。美國政治學交給台灣的任務，是比較兩岸誰與美國政治文化的距離更近，然後鞏固民主的台灣，增強其抗中的韌性。中共獨裁治理得好不好，充其量是技術問題。
既然已經抄襲了人民與政權必然對立的理論，民進黨就沒有必要替人民設想，民進黨天經地義只替自己想，而人民得透過選舉自求多福。對民進黨來說，所謂施政，就是利用網軍規訓人民的偏好。這是民進黨之所以不覺得自己對人民福祉有責任的思想來源。而且，凡看似不是順民的，就被認為不正常。
白紙革命向民進黨提示了，台灣的人民與政權之間，以及美國與台灣之間，猶如順民與獨裁者一樣，是共生的，不是對立的。網軍在民進黨跟前，或台灣在美國跟前，理所當然沒有偏好。但白紙革命同樣提示了光明的另一面，即實際上，民進黨對美國或網軍對民進黨，隨時默默地都在白紙革命。
但民進黨比大陸順民膽小多了，對美國只敢進行「沒有白紙的白紙革命」。君不見，解放軍封台演習四天，都鎖不住民進黨政府各級菁英從大陸娶妻生子、投資賺錢、試驗疫苗，深造學位，甚至抄襲論文。這些只能做，不能說的，構成了民進黨潛意識裡顛覆獨裁者的白紙革命。
網軍對民進黨的白紙革命更激烈，其間說不出的空白內涵就是，精神分裂以後，靈魂沒有了。順民展示自己的「空白靈魂」，對獨裁體制是最大控訴，最大顛覆，最大威脅——網軍已經準備好，要投向另一個獨裁體制。
＊作者為台灣大學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