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革命」雖然是三十年來前所未有，但還是很快被鎮壓下去了。道理很簡單，因為共產黨絕對不會讓反抗火焰蔓延的，這從11月28日中央政法委開會的主旨就體現出來：要「堅決依法打擊敵對勢力滲透破壞活動」。 但是，這次抗議活動確實意義不凡。那麼，它對今後的中國意味著什麼呢？
首先，抗議運動本身使習近平的偉大形象大打折扣。習在二十大結束後，總算是穩住了他在黨內的地位，於是便開始了積極的外交活動。他本想從他的東南亞之行後回到北京，能向黨內吹噓一下他外交的偉大成果，沒想到國內竟有人公開高喊要他下台，而且直接質疑他一直自我吹噓的清零政策。
以保護人民為借口的極端的清零做法，把民眾像動物一樣隨意關起來，嚴重侵犯個人權力和隱私，不顧各家的現實情況一刀切，把整個國家推向了荒誕和變態的狀態。同時，中國百姓的受控制程度也達到了極點，而數據化、數碼化又使得這種控制到達了非常精密的程度。像不久前蘭州大學副教授段曉紅隔離回家後精神失常輕生，就是這種荒唐做法的結果。而且，自奧密克戎變種佔據主流後，清零客觀上成為不可能也沒必要，但中共為了堅持「中國優於西方」的宣傳，而掩蓋其事實。更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習近平自己在印尼和泰國時不帶口罩，這本來就使得國內的民眾心中不滿，而當中國觀眾看到世界杯那些正常享受生活的觀眾的時候，才意識到中共的宣傳跟外界現實的脫節，使國人大有生活在不同星球的感覺。
習近平自己也許在二十大後，已意識到清零客觀上也成為不可能，但是他還是力圖來一個漸進的轉變，為的是不使他的形象受到損害。但是，受盡折磨的中國百姓等不及了，於是爆發這次白紙革命。盡管習近平領導下共產黨抑制了這次抗議的蔓延，但在黨內、在民眾眼裡，習近平的形象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損傷，而且這一切恰恰發生在他打破了常規，剛進入第三任的頭一個月內。 這可謂是他在二十大上蠻橫地讓人架走胡錦濤，而引起黨內的不滿後，又給補上了一刀。
一場必要的「演習」
這次白紙革命雖然並沒有敲響中共喪鐘，而且就規模和時間長度，也無法跟天安門事件相比較，但從長遠的角度看，也確實在中國社會埋下了「定時炸彈」。
這次抗議運動的主體都是一些年輕人，不管是學生，還是白領和藍領工人，相對來說都是年輕的一代。這年輕的一代是被洗腦和集體失憶的受害者。在他們記憶中，幾乎沒有共產黨殘忍的一面，因為共產黨用長期洗腦成功地在很多年輕人中消除了其殘暴的痕跡：從毛澤東的大躍進而造成的飢荒和文化大革命到天安門廣場大屠殺，再到對維吾爾族、西藏和香港人民的鎮壓。以至於很多參與抗議的人當初幾乎不知道中共將以多大的力度來壓制異議。
以11月27日發生在上海烏魯木齊中路的事為例：拿著一束黃花的一位年輕人顯然是在悼念新疆火災遇難者，他鼓勵身邊的大批人群說，「中國人應該更勇敢些！」，」我拿著這些花是犯法的嗎？他們 （即警察）不敢逮捕我們！」 但沒過幾分鐘，他被便衣探員和穿制服的警察抓住，並被粗暴地塞到一輛巡邏車裡。
所以，正是通過封城以及對這場反抗運動的鎮壓，使得年輕的一代體驗了中共殘暴的一面。至少使得幾十年的洗腦的努力變得效果大打折扣。同時，也使得年輕人慢慢學會了跟中共打交道。當代中國年輕人都是網絡的積極使用者。從這次抗議活動中，他們運用網絡逃避警方的追蹤，並使用VPN和一些社交軟件，也顯示了相當的機智和才能。而在被鎮壓的過程中以及今後的日子，他們跟警方將處於一個巧妙的貓捉老鼠的狀態。 有跡象顯示，中國當局已部署全部安全機構，運用各種鎮壓手段，導致大量抗議者被逮捕。今後，網絡審查將升級，中國網信辦已下令整治「翻牆」行為。但只要互聯網存在一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將繼續下去。
隨著中國經濟的惡化，失業年輕人越來越多， 今後由於社會矛盾以及類似於烏魯木齊的火災事件而再次爆發此類抗議運動並非不可能。而這場白紙革命使得人們得到了「訓練」。 這裡，不妨引用習近平2020年講的話：「現在中國人民已經組織起來了，是惹不得的。」 習的話本來是想說給西方國家聽的，但現在卻被年輕的抗議者在示威期間引用，以表達他們對當局的警示。
加速退出清零
本來，退出清零已是必定要發生的事，因為習近平現在更擔心的是因荒唐的清零政策而造成經濟的停滯和倒退。 在本月初國務院已發表了20條。而這次抗議運動，肯定也會加速退出清零的速度。中國國家衛健委在11月29日表示，「封控管理要快封快解、應解盡解，減少因疫情給群眾帶來的不便」。已有信息表明，今後奧密克戎在中國將會被降格當作「新冠感冒」處理。從邏輯上來說，這次抗議運動也可能加速中國政府跟德國建立合資企業，共同生產 BNT疫苗（復必泰）。 實際上，肖爾茨前不久訪華時，已有跡象表明，中共有引進德國疫苗來改變現有的清零政策的意願。
對於習近平來說，挽救日況俱下經濟是現在急需解決的問題。 而消除當前的清零政策則是一個重大的前提。
當然，即便有這個變化，有兩個問題習近平並不想解決。一是他永遠不會承認他領導的中共在抗疫過程中的錯誤。從一點上來說，官方即便拋棄了清零政策，依然會把它作為習近平的偉大之處來宣傳。第二，這次清零中出現的層層加碼，完全是由於他個人喜歡的那種個人崇拜，即讓地方官員加倍執行他的命令，以顯示對他的高度忠誠，而把百姓痛楚置之度外。這也就意味著，中共在今後將繼續犯制度性的錯誤。
不管如何，早日退出清零畢竟對在中國的百姓和所有在中國的企業是個福音。但這並非一蹴而就，初步估計，到明年三月，也許比較現實，畢竟，清零政策的成功退出跟采用先進的疫苗有著直接的聯系。 而後者是需要時間的。
＊作者張俊華為徳籍華人政治學者，在德國生活三十余年。他曾就讀於德國法蘭克福大學，並獲得哲學博士學位。此後曾執教於柏林自由大學等高校。現為法國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本文原刊德國之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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