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野牛曾經是數以千萬計的強勢物種,在北美大平原(North America’s Great Plains)恣意奔走,揚起滾滾沙塵。但在歐洲移民進入美洲之後,野牛被大量屠殺、投入商業市場,一度接近絕種。近年來,北美原住民積極主張取回野牛的管理保護權,復育人士在各州之間轉移野牛,重建牛群。
今年50歲的海納特(Troy Heinert)是南達科他的州參議員,也是跨部落野牛委員會(InterTribal Buffalo Council)主任。他的實際工作內容是:利用卡車將野牛送去明尼蘇達、奧克拉荷馬、威斯康辛等州希望得到野牛的部落,幫助在原住民保留地重建野牛牛群,每趟運送的數量從2頭至200頭不等。
《美聯社》(AP)專文指出,海納特也協助原住民重新檢視長年以來遭到遺忘的文化連結、糧食安全、主權和土地管理等議題。2022年秋天,海納特的團隊將2041頭野牛運至10個州的22個部落。海納特說,這些部落在食物、建築材料或儀式方面或多或少都仰賴北美野牛,「關於這些部落的故事,對居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他們正嘗試找回那樣的生活方式,重新建立曾經存在的、強大的聯繫。」
Indigenous groups in the U.S. and Canada are leading efforts to restore bison across North America more than a century after European settlers drove the species to near extinction. Tribes now have a collective 20,000 bison, and that’s growing steadily. https://t.co/8pjNr2Uksq
— The Associated Press (@AP) November 26, 2022
在北美洲,大部分的野牛都被當作一般商用牛隻對待,不過海納特說野牛處在兩個分野之間,「他們是商業動物,還是野生動物?從部落的角度來看,我們一直將牠們視作野生動物,或者更進一步,把牠們當成親屬。」從紐約到阿拉斯加,目前美國約82個部落現在有65個牛群,野牛數量超過2萬。近年來,北美原住民正努力取回野牛的管理權,因此牛隻數量還在持續增加。
過去幾千年,北美原住民一直仰賴野牛,與牠們一起生活,但歐洲移民對野牛實施大規模屠殺,破壞了這個平衡,讓野牛幾乎絕種,直到老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等環保主義者介入復育野牛。然而當局劃定的牛群保育地大部分屬於聯邦土地,原住民經常被排除在早期的環保團體和保育計畫之外。近來這些環保團體開始與部落合作,或者退出保育計畫,而北美原住民的長程目標是:持續擴大牛群規模,回復過去野牛在大陸漫遊的景觀。
The bison have returned. Over 100 years after illegally taking lands on the Flathead Reservation, the federal government returns land and management of bison to tribes https://t.co/LVlR62AObE
— ICT (@IndianCountry) January 22, 2021
屠殺野牛
幾個世紀以來,野牛為拉科塔蘇族(Lakota Sioux)制定了生活節奏,也有許多游牧部落依據牛群年度遷徙而調整作息。野牛的皮可以製作衣服和圓錐形帳篷「梯皮(teepee)」,骨頭用來製作工具和武器,牛角做勺子,牛毛做繩索。穩定的野牛來源十分重要,更有所謂「野牛跳(buffalo jump)」的活動,那是將牛群趕落懸崖,然後花費幾天、甚至幾週的時間屠殺這些野牛。考古學家在特定地點發現大量牛骨,推測原住民曾大規模進行野牛跳活動。
之後歐洲移民來了,他們帶來的火槍,將獵殺野牛推上新的高峰,獵人、遊客和美國軍隊射殺更多牛隻,市場對野牛加工的器械、肥料和衣物需求也跟著增加。到了1889年,北美只剩下非常少的野牛:蒙大拿州中部10頭,科羅拉多中部和懷俄明南部各20頭,黃石國家公園(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200頭,加拿大阿爾伯塔省(Alberta)北部約550頭,動物園和私人土地約250頭。
那個時代留下的狩獵照片裡頭有著小山一般的野牛頭骨,說明一場生態和文化的浩劫。內政部長哈蘭德(Debra Haaland)是美國史上首位原住民內閣成員,她說過去歐洲移民希望印地安人死光,這樣他們就可以接收土地。而思考當時移民的行動,哈蘭德說他們的想法是:「如果我們(歐洲移民)殺光野牛,印地安人就會死掉。他們會沒食物可吃。」
野牛之夢
北美野牛幾近滅絕的同一段時間,拉科塔等族群的部落都被搶走了,1851年設立的蘇族大保留區(Great Sioux Reservation)不斷縮減,到了1889年被切分為南北達科他州境內的小區域。部落失去了野牛,原住民僅能仰賴政府的「牛肉站」發放來自牧場的肉。這項政策對白人牧場主來說是莫大福音,直到今天,緊鄰玫瑰花蕾印第安保留區(Rosebud Indian Reservation)的內布拉斯加切里郡(Cherry County)牛隻數量是全美之冠。
沃拉柯塔野牛草原(Wolakota Buffalo Range)位於玫瑰花蕾保護區內,相關部門才僅僅了2年時間,就讓的野牛數量增加至1000頭。當然,拆除切里郡牧場的圍欄讓野牛使用是不可能的,不過玫瑰花蕾蘇族打算繼續擴大保留區的野牛群,當作穩定可靠的食物來源。
其他人則有更宏大的遠景:蒙大拿的黑腳人(Blackfoot)和阿爾伯塔省的部落,希望在兩地交界的冰川國家公園(Glacier National Park)設立「跨境牛群」,還有其他部落提議在蒙大拿中部的聯邦土地劃設「野牛公地」,讓該地部落可以獲取動物資源。
News Release: Wednesday, Jan. 12, the Assiniboine and Sioux Tribes of Fort Peck Indian Reservation completed the transfer of 28 Yellowstone bison to the Fort Peck Indian Reservation in Poplar, Montana, under the Bison Conservation Transfer Program. More: https://t.co/rsI4WP7P5C pic.twitter.com/ETuK7fd56E
— 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 (@YellowstoneNPS) January 13, 2022
「如果北美再次擁有3000萬頭野牛,會是什麼樣子?」莫莫魯尼(Cristina Mormorunni)提問。她是梅蒂人(Métis),加拿大原住民和早期歐洲移民的混血兒,莫莫魯尼與黑腳族合作復育野牛。雖然現在有太多人、房子和圍欄,野牛不可能和從前一樣浩浩蕩蕩地奔走,但哈蘭德說有關單位在過去20年已經轉移了2萬頭以上的野牛,主要是送牠們去政府領下的小型牛群,這樣牠們的數量就不會超出土地負荷。
轉移野牛有時會招來牧場主的反對,他們擔心野牛會攜帶疾病,並和原來的牛群爭奪草地。長期以來,這些顧慮阻礙了黃石國家公園牛群的轉移工作。而內政部也回應了牧場主的顧慮,與州政府合作,確保移入的野牛健康狀況符合當地獸醫要求,不過原則上他們都不替野牛施打疫苗,並盡可能減少接觸野牛的機會。
Yellowstone completed the first transfer of 55 male bison to the Assiniboine and Sioux Tribes of the Fort Peck Indian Reservation under the new operational quarantine program. We are celebrating this historic step for bison conservation! Details at https://t.co/2tm8tnwtge pic.twitter.com/sraC4wms5H
— 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 (@YellowstoneNPS) August 23, 2019
部落對野牛的需求在成長,哈蘭德說轉移工作會繼續進行。今年相關部門已經從惡地國家公園(Badlands National Park)、大峽谷國家公園(Grand Canyon National Park)和數個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national wildlife refuge)轉移近1000頭野牛,還有一些來自保育團體以及共享剩餘野牛的部落。
回歸傳統的生活方式
野牛被射殺後,原住民會手按牛頭,將菸草撒在牛背然後祈禱。野牛被運回玫瑰花蕾蘇族部落之後,大人小孩聚集起來聽長老發表講話:「為了我們的生計和生活方式,這位親屬將牠自己給了我們。」
很快,墊在牛底下的防水布沾滿血跡,人們將牠切分四塊,鋸斷骨頭,然後從腿、後臀和隆起的背部切下肉塊,而孩子們(有些年僅6歲)也分到了刀,他們將皮和脂肪切分開來。成年人輪流將腎臟切片浸泡膽汁,有人說:「就像莎莎醬。」其他人大笑。胃則被清洗準備加進湯裡,毛皮被剝下攤開晾乾,頭骨清理乾淨後美味的舌頭被切下來。再來是切肉和包裝的流水線作業,透過牧場營運者的計畫,將肉分送給許多家庭。他們的工作持續到深夜。
對許多人來說這是第一次處理獵物,也顯示了玫瑰花蕾蘇族與其他部落面臨的挑戰:極少人具備屠宰技巧和文化知識,但正是這些隱形的資產,為個人與野牛建立起連結。
協助指導屠宰的富勒(Katrina Fuller)希望能夠協助其他人屠宰,進而讓保護區其他20個社群能夠自己來沃拉柯塔「收穫」野牛。73歲的貝爾(Horn Bear)也參與了說,在他非常小的時候,他的爺爺告訴他關於野牛的創世故事。但之後他被迫進入印地安寄宿學校就讀,那是政府撐腰的機構,他們遭受毒打和其他酷刑,部落傳統也被扼殺。野牛不見了,寄宿學校更試著抹去他們的故事。貝爾說傳統的收穫和屠宰野牛方式,帶回了幾乎消失的東西——他的民族的文化、經濟和社會結構,「就像回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