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市長上任要做甚麼事？選他出來不是要他天天去剪綵，出來派官給人做的，行政不中立去替人站台的。簡單說，選他出來是要他來「花錢」的。聖經《路加福音》說：「一個人在小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會忠心；在小事上靠不住，在大事上更靠不住。」……
看了台北市長政見發表會，對這種行禮如儀的民主大拜拜，越看越感到無聊。政見會不是選秀會，選舉不是選演員。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媒體還是在會後俗氣八拉地做民調，要大家選出誰表現最好；上萬名選民也很捧場，興沖沖地你勾我選，說三道四，不亦樂乎。更無聊地，還有網紅對候選人的政見，字斟句酌地分析評論，想給他們分出高下，其實，不過在表現網紅「本人我」才是高人在此。
著力即差，不誠無物，豈不無聊
蘇東坡臨終的時候，他的法師朋友勸他誦經認路，照登瑤台。東坡回答，已經有氣無力了。朋友又勸，最後一哩路了，再撐一下就過了。東坡回答了四個字：「著力即差」。兩個小時的政見辯論會，幾乎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在印證了「著力即差」這四個字，辯論稿都是幕僚團隊預備題庫的標準答案，當然不能說它「卑之無甚高論」，但是字裡行間，口齒頓挫之間，「著力」刻痕，處處可見；加上舞台上必要的「口號」效應，原本還剩下的一點點民主刻板價值，也都被稀釋到一點誠意都沒有。不誠無物，豈不無聊。
政見會上你看到的真是熟稔市政的才子佳人嗎？
觀眾以為看到的是熟稔市政的三個才子佳人，胸有千軍萬馬，揮之成軍的大將嗎？當然不是。事實上，我們充其量只看到的三部口才便給的讀稿機。我們看電影或電視節目時，在螢光幕前的演員，看來天生就是帝王將相，不但出口成章，儀態人五人六，出落得也舉止不俗，事實真的有如所見嗎？當然不必全是，比如，我喜歡看的意公子的直播，聽她說的蘇東坡、竹林七賢及中國藝術文化，真是一種享受，充滿啟發。庸詎知其背後都是一群人的「集體創作」所成就的：李子柒雖然說話不多，但是她那古法風格原創的鄉村美食影片，節目出現的每個動人畫面，也都是經過精心地刻劃安排，才能吸引全球上億人的目光。除了現場指揮號令的導演，要完成一個表演、一部影片，其實還有賴於大大小小的幕後人員。「編劇」就是其中一個要角——包括人物的口白和情節的安排，畫面的呈現。沒有劇本的話，整部戲也就拍不下去了。
你在選一個會寫文章的後台編劇嗎？
發生在 15年前的好萊塢編劇罷工事件，仍有許多人津津樂道。這 100天的罷工大約對洛杉磯造成 2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因為編劇罷工，除了影視產業人員被迫停工以外，連帶產業也一併受到影響。許多脫口秀主持人都表達出對罷工的支持。在罷工剛開始時，《傑·雷諾今夜秀》的主持人雷諾(Jay Leno)還帶著甜甜圈探訪駐守在NBC電視台的編劇，說道：「我和這些人工作20多年了，如果沒有他們的話，我就不好笑了。」可見，編劇多麼重要。你說，哪一個候選人政見說得好，你是在選一個會寫文章的後台編劇嗎？
你要選的是一個演員嗎？
我這麼說，不是特別想告訴大家，鏡頭前的主播都是表面光鮮，伶牙俐齒卻胸無墨水的蠢才；而幕後的編劇導演，才是靈魂人物。而是要提醒大家，不要把錢台演員的口白和演技看得太重。演員當然也是要角，當主播休假，你把平常躲在後台嘲笑主播的編劇導演請到播報台上來，你見到的可能是一個汗流浹背，談吐庸俗吱吱嗚嗚，令人不忍卒睹的怪物。
民主選舉從2016年尼克森和甘迺迪競選的那一場開始，就不能免俗地要在選前舉辦電視辯論會，帥哥甘迺迪果然大受歡迎，擊敗外型古怪的尼克森。問題來了，既然你在電視邊論會上看到的、聽到的不是候選人真實的自己，在拿錢辦事的媒體上看到的，更不是候選人的真貌，並且你根本對候選人都不熟，連見一次面，跟他說上一句話都不曾有過。那麼，聰明的你和我，必須問自己，你要選的是一個演員呢？還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在小事上忠心，在大事上才會忠心
聖經《路加福音》說：「一個人在小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會忠心；在小事上靠不住，在大事上更靠不住。」我們又不是要拍電影，大家要選的當然不是一個演員。2500年前的《禮運大同篇》就告訴我們要「選賢與能」virtue and ability ，能把事情辦妥當的人，並且是有德行的人。後者尤其重要。一個沒有德行的人，只會「喬」事情，他辦的事往往不以公眾利益為依歸，反而以政黨利益、朋黨利益及個人利益為最高考量。
選出縣市長來，是要他來「花錢」的
縣市長上任要做甚麼事？選他出來不是要他天天去剪綵，出來派官給人做的，行政不中立去替人站台的。簡單說，選他出來是要他來「花錢」的。《路加福音》也說：「如果你們不能忠心地處理今世的財富，誰會把真正的財富交託給你們呢？ 如果你們不能忠心地處理別人的產業，誰會把你們名下的產業交給你們呢？」以台北市為例，今年度歲出編列總預算案為1745.32億元，四年期下來，市民將把7000億元新台幣交在他的手上，由他來決定要花在哪裡？哪些錢先花，哪些錢後花。錢就是信任，倘若我們選出一個沒有德行的人，沒有道德勇氣的人，把7000億元的信任都託付在他身上，任他花用，那麼咧著嘴笑，聰明的是他，愚蠢的正是選民。
這世道上，正好流行歪樓
我們要特別注意的，所謂民主政治，就是正義的人被不正義的人扯後腿，進步的人被退步的人踩腳跟。誰是正義之士，誰是不義之徒，不是一聲叱喝，他們就會乖乖地從暗中現形的。政黨的名字明明叫做「進步」，眼見他起高樓，又見他已沉淪，以為他會樓塌了，看來只是歪了樓。偏偏這世道上，正好流行歪樓， 好此道之人還打死不退，看來這樓暫時還塌不了呢！怎麼辦？
*作者為文化觀察者，作品集參看JOE書房
